日暮黄昏，夕阳缓缓落下山头，天地间一片暗红色。</p>
右屯城城头浓烟滚滚，城墙内外死尸成堆，满目都是大战之后的狼藉。</p>
一天的激战，守卒终于击退了燕军，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被识破，在付出好几百人的伤亡后燕军只能无奈撤退。</p>
凉军打得同样辛苦，东西段城墙先后遭遇燕军猛攻，战斗惨烈，受了伤的士卒们躺了一地，哭得哭、嚎的嚎、发呆地发呆……</p>
城墙东段，过来视察防务的张景元脸色有点僵硬，支支吾吾地张不开口。</p>
在发现燕军真的是调虎离山之后，他吓得魂不附体，生怕东段城墙失守，毕竟顾思年可是劝过他的，真丢了城防要追究责任，他这个都尉也跑不了。</p>
幸好啊，顾思年守住了。</p>
“咳咳。”</p>
张景元尴尬地说道：</p>
“这次，这次守得不错，多亏你了。”</p>
怎么说顾思年也替他保住了脑袋，虽然内心里极不情愿，但他还是不轻不重地夸了一句。</p>
而且张景元发现一个问题，顾思年手底下这两百号人已经不是刚来时的乌合之众了，战斗表现甚至可以和一部分老兵媲美。</p>
这让他大为震撼。</p>
“都是属下应该做的。”</p>
顾思年面无表情地说道：</p>
“多亏了褚都尉及时赶到，要不然还真守不住。”</p>
“也多谢褚都尉了！”</p>
张景元朝着褚北瞻抱了抱拳，此刻的褚北瞻正蹲坐在墙角边，随意的擦拭着满是鲜血的弯刀。</p>
褚北瞻啥也没说，就是抬了下手示意，好像对大部分人他都是这么一副淡然的性子。</p>
送走张景元，顾思年也来到了褚北瞻身边席地而坐，靠着墙轻声道：</p>
“谢了。”</p>
“我们是边军，杀敌是本分，没什么好谢的。”</p>
褚北瞻随意道：</p>
“不管是你还是其他人守这片城墙，我都会来帮忙的，并不是特地为你。”</p>
顾思年顿了一下，有意无意地问道：</p>
“燕军刚来，率部出击搅乱燕军阵型的是你。</p>
敌军攻城，东段城墙遇险，率部救援的还是你。</p>
整个昌字营，怎么哪都需要你来？其他人呢？</p>
打仗，可是会死人的，每个人都只有一条命~”</p>
言下之意很清楚，为什么其他人都怕死，只有你不怕？</p>
褚北瞻正在擦拭刀锋的手掌莫名一停，随即站起身子道：</p>
“他不上，你不上，边防靠谁来守？</p>
靠身后供养我们的平民百姓吗？</p>
作为边军，我丢不起这个人。别的人怎么做我管不到，我自己要问心无愧！”</p>
顾思年怔怔地看着他，放眼整座昌字营，也就褚北瞻像个真正的军人。</p>
一语言罢，褚北瞻迈步离去，年轻的背影却格外坚毅，坚毅得能撑起右屯城的半边天。</p>
“对了。”</p>
走出没几步，褚北瞻突然回过头来竖起了大拇指：</p>
“那一箭，漂亮！”</p>
……</p>
“人都来齐了吗？”</p>
“都齐了！”</p>
营房里，都尉张景元、副尉王延、顾思年还有另一位姓陈的百户都在，他们这一尉的军官算是到齐了。</p>
“既然到齐了，那咱们就闲话少说，直奔主题。”</p>
张景元率先发言：</p>
“几天前燕军攻城被我们挫败，将军心情不错。</p>
根据斥候探报，燕军主力已经后撤了数十里，扎营集结，听说是他们的后备军粮给养还未到齐，无力继续进攻。”</p>
“怪不得燕军攻完一次就撤了。”</p>
王延眯着双小眼睛说道：</p>
“合着是想一战功成，进了右屯城再补充给养。</p>
可惜啊，被咱们击退了。”</p>
“正是这个道理。”</p>
张景元接着说道：</p>
“不过大家也知道，咱们东段的城墙还需要时间修补，几天前的投石车又砸倒了一大片。</p>
将军府的意思是，派兵前出，牵扯燕军，给修缮城墙争取时间。”</p>
“前出？”</p>
陈百户好奇道：“前出到哪里？”</p>
“这里。”</p>
张景元伸手在地图上一指：</p>
“二道沙，出了城往东北方走个四五十里地。</p>
这地方有几年前修筑好的两座堡寨，东堡寨与西堡寨，前些日子也派人去修缮过，工事还算完备。</p>
这个地方前出的话能袭扰燕军的粮道，大大推迟他们进攻右屯城的时间。</p>
将军说了，派两队兵马，守住二道沙东西堡寨，迟滞燕军！”</p>
王延一愣，小心翼翼的问道：</p>
“都尉，这任务，不会分给咱们了吧？”</p>
“是。”</p>
张景元无奈的点了点头：</p>
“这次守城战，咱们击退了燕军的进攻，所以将军就把这任务交给了咱们。”</p>
王延一阵无语，果然啊，人就是不能出头，不然什么硬仗苦战都得你去打。</p>
大家都看得出，二道沙这个位置距离城池颇远，人马一旦前出，很有可能遭遇燕军的进攻，危险程度可想而知。</p>
“二道沙的东西堡寨，地方不大，顶多容纳一百人驻守，所以你们三人，得有两位带队前出。</p>
不过东西两座堡寨互为犄角，有险可依，燕军又不会过多关注这里，想来守住这里不算难。”</p>
张景元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来回扫视，希望有人能自己站出来揽下这个活。</p>
“咳咳。”</p>
王延直接往后退了一步，义正言辞的说道：</p>
“城中还有大量军务需要处理，都尉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得留下来帮忙。</p>
至于前出牵扯燕军……”</p>
得，话说到这里还不明白吗？</p>
副尉不想去，这任务只能顾思年和陈百户来领。</p>
“还是我们去吧~”</p>
两人对视一眼，很是无奈，副尉发话他们还能推辞不成？</p>
“那行，就劳烦顾百户和陈百户走一趟了。</p>
顾百户负责东侧堡寨、陈百户负责西侧堡寨。”</p>
见二人没有意见，张景元沉声道：</p>
“将军的意思，要守住堡寨半个月！若是守不住的话，军法从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