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6章 红尘岁月，真仙之路（二合一）</p>
清晨的阳光下，于蝉一脚踏过门槛，整个人僵在原地，如坠梦中。</p>
屋中的人疑似做梦，屋外的她，也恍然若梦。</p>
只听屋子里那个熟悉的声音还在笑说：“月娘，你真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生得这般秀美，不过，婶子梦里见一见你也就罢了，你可千万莫要在婶子梦里待太久。</p>
你婶子我啊，日子不多咯，你于叔在下头估计是等我等得急了，催我赶紧去找他呢！你还年轻，不要与将死之人相处太久，你快……”</p>
“娘！”门边的于蝉听到这里顿时浑身一激灵，猛地从恍惚状态下醒过神来。</p>
她大喊着，又是喜又是急，一双腿疾速迈开，好似是排风破浪般冲到了金花婶子床前，就连床前蹲着的小平安都被她给冲开了。</p>
小平安捂着屁股，哎哟叫娘。</p>
另一边的于蝉也是迭声叫娘。</p>
一时间整个屋子里，你喊你娘，她喊她娘，哭声笑声、孩童叫声，混做一团，糅合了窗外的阳光，捏成了红尘百味。</p>
好半晌，于蝉才将一切解释清楚，恍恍惚惚的金花婶子也才明白自己不是在做梦，她是当真从深沉的病痛中醒过来了！</p>
眼前的宋辞晚自然也不是什么梦里的小娘子，而是真真实实存在的人。</p>
金花婶子坐在床边，一手搂着平安，一边与宋辞晚闲话家常。</p>
宋辞晚坐在被于蝉细心擦了又擦的圆凳上，上面还放了个精致的绣垫。</p>
于蝉高高兴兴地又是端糖水，又是上点心，还搬了个小几在床边，听着金花婶子与宋辞晚叙离情，有时也插几句嘴。</p>
金花婶子问到宋辞晚如今在做些什么，修行到了什么程度，宋辞晚笑说：“虽是四海游历，但如今自保有余，也算是不枉修行一场。”</p>
也就是说，宋辞晚没有固定的居所，固定的职司，固定的产业。</p>
金花婶子顿时有些心疼，但她始终还记得当年宋辞晚与他们分别时，斩钉截铁地说过，自己此生一心向道，绝不要自困于世俗。</p>
她要去看一看更远处的风景，更广阔的世界……</p>
如今十数年过去，故人再逢，许多人许多事都变了，可唯有宋辞晚，始终如一！</p>
她在践行她最初的道，显然从未改变。</p>
金花婶子眼神中的怜爱太过明显，这情绪浓郁到溢出来，又一次触动了天地秤：【人欲，凡人之怜爱、纠结、感激，三斤七两，可抵卖。】</p>
宋辞晚没想到自己修行至今，竟还会被人怜爱，而怜爱她的，还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老太太。</p>
一时之间，纵然道心坚如冰清，亦不免生出触动。</p>
金花婶子仿佛还有许多的话想问她，可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偏又一句都吐不出来。</p>
宋辞晚便自然而然地转变了话题，反问起了金花婶子一家这些年的经历。</p>
说到自家的事，金花婶子便如同许许多多这个年纪的老太太一般，霎时间便有一肚子话。</p>
往常还未必有人愿意听她事无巨细地说这些家常旧事，如今宋辞晚主动问，金花婶子立刻就精神一振，滔滔不绝起来。</p>
说起来，于家这些年也经历了一些坎坷。</p>
第一桩坎坷，是在定居怀陵城三个月以后。</p>
于捕头终于从宿阳城离开，又历经千辛万苦穿越山野，来到了怀陵城。</p>
但是回到妻儿身边的于捕头却不复从前健朗模样，他断了一条手臂，跛了一足，元气被损，残疾归来。</p>
金花婶子拍着自己的腿，抹着泪花儿抱怨：“这个死鬼，要不是缺胳膊少腿，他还不肯回来呢！非说自己是职责在身，不可擅离！</p>
什么职责？他是哪个牌面上的人物？这衙门离了他，难道就不能转了不成？他倒是对得起自己身上那身皮了，可他对得起我们吗？”</p>
于蝉坐在旁边，顿时就局促地动了动自己的双脚。</p>
她偷觑宋辞晚，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每每说到父亲，母亲总归又哭又骂。月娘姐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还要听这些絮叨，可真叫人羞愧。</p>
金花婶子骂了好一通才摆手说：“唉，不提那个死鬼了！”</p>
说死鬼，是真死鬼。</p>
于捕头死了竟已有八年了！</p>
这是于家遭遇的第二桩大坎坷，于捕头当年残疾归来，损了寿数，身体每况愈下。为此，一家人也是劳心费神，金花婶子贴身照顾，数年间受尽煎熬。</p>
等到于捕头一去，又是好一场伤心。丧事办完，金花婶子便也跟着病倒了，后来即便病好，身子骨也大不如前。</p>
期间，遵循于捕头遗愿，于蝉在热孝期间与于捕头一位老友之子成了亲。</p>
三年后，于蝉出了孝，生下了小平安。</p>
可是于蝉的丈夫却又在小平安出生不久后，因为一次走镖而命丧山野。</p>
于蝉的丈夫也是武者，有练脏期的修为，只差一步就能步入先天，可是这一关他却始终过不去。最后死在走镖途中，或许也是镖师的另一种宿命。</p>
丈夫死后，于蝉便又带着小平安归了于家，此后一心抚养独子，未曾再嫁。</p>
这是于家的第三桩坎坷。</p>
至于第四桩，便是近一年来，金花婶子忽生重病，药石难医之事了。</p>
凡人世界的苦楚便是如此，生老病死，阴阳别离。看似没有什么惊天动地、奇绝跌宕，可桩桩件件，哪一种能不磨人？</p>
也无需命运的阴谋诡计，只需红尘这把刀，细细切，徐徐磨，便足够令青春染上风霜，青丝变得花白，盛壮爬满皱纹，人生盛满叹息。</p>
金花婶子说起来又骂：“都是我家那死鬼！自己短命也就罢了，眼神还不好，给我阿蝉也挑个短命女婿，害我阿蝉如今孤苦伶仃……”</p>
“娘！”于蝉再也按捺不住，嗔怪地叫了金花婶子一声，语调高扬起来，“娘！我哪里孤苦伶仃了？我如今身旁既有你，又有大哥，还有平安，哪里就孤苦伶仃了？我好得很，我好得很，你懂不懂？明不明白？”</p>
说到最后，双手一叉腰，几乎是冲着金花婶子吼出了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