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托已经越过了边墙,再次踏上辽东的土地,他才感到安全了,这一路上不敢多做停留,唯恐怪兽部队尾随而来,吃了那么大的亏,正红旗多弼阵亡,杜度受伤,自己的右路军折损了五千多,无论怎么说都是大败而回,原先的意气风发手到擒来变成了垂头丧气,而且整个部队的士气低落,都被能开炮的钢铁怪兽吓着了,他粗粗整了下队伍,想着怎么向皇太极交代,就听前面哨骑来报,已经碰到镶黄旗卡伦哨骑,知道这是要和皇太极会合了。
宁锦防线一直是大明的重中之重,每年都要扔进去上千万两白银,养肥了一帮辽东世家将门,战绩乏陈,只是一味地固守,根本没有能力进攻,就是固守也是千疮百孔,被建奴东一榔头西一凿子打得步步后退,现在皇太极率领五万清军正在牵制明军,不让他们分兵对付入关对付多尔衮和岳托,十几万明军就这样全龟缩在关宁锦一线,不敢出战,皇太极是大清承上启下的一代英主,战略头脑和崇祯不是一个档次,威胁关宁军,为两路入侵部队扫清后顾之忧,他做的无懈可击,每天没事就让大清勇士出来耀武扬威,不停的叫阵,对面明军个人勇武也好整体战斗能力也好,这个时候都不是大清的对手,所以除了清军在跃马疆场,就没有一个明军敢出城一较长短,所有人都早已经习惯闭关自守了。
皇太极这几年是志得意满的,大清内部已经被他整合得差不多了,由于代善的投靠,从而扫除了他继承汗位的障碍,除掉了阿巴亥,使得莽古尔泰,德格类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威服阿济格多尔衮多铎三兄弟,一整套棍棒加胡萝卜下来,努尔哈赤留下来的多头领导被他全部收服,终于在三年前改后金为大清,自己坐上了皇帝的位置,几次伐明的胜利,巩固了他的皇位,此时的声望如日中天,只要再等待一段时间,这大明江山就唾手可得了。
前方卡伦哨探来报,说岳托大军回来了,他有些愣怔,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前三次都几个月半年才会凯旋,难道大明这么不经打了,这才一个月就满载而归了?他有些欣喜又有些疑虑,赶忙命镶黄旗正黄旗大开营门迎接岳托一行,看着岳托一行旗帜鲜明,皇太极总感到哪里不对,有些心惊的预感,岳托不言语,被皇太极迎进大帐,才跪倒磕头“侄儿有负圣恩,此次入关损兵折将,我大清碰到了前所未有之敌”
皇太极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真的碰到大事了?他屏退左右,只留了汉奸范文程在侧,扶起岳托“怎么回事?什么遇到大敌?”岳托开始一五一十把自己入关时势如破竹,将卢象升天雄军困在贾庄嵩水桥一带,并调集正红旗镶红旗主力欲全歼天雄军,哪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不知明军从哪里来了一批怪兽部队,刀枪不入不说,其火炮之犀利,火铳射击之远都闻所未闻,自己仓促之下损失惨重,两万余蒙古人亦不战而逃,觉罗多弼阵亡,杜度受伤,两红旗损失五千余旗丁,而对方看起来毫无损失,未免大清再遭损失,只得先期撤退,并通知了多尔衮左路军,要他留意提防,说到此处,岳托不禁眼红了,多少出生入死的兄弟仅仅片刻功夫,就被打成筛子,引以为豪的精英白甲兵连对方的边都没摸着就倒下了。
皇太极始料不及,原先以为最坏无非是大明勤王军四集,几十万大军反攻清军,岳托见好就收,听岳托一席话他愣在当场,怪兽部队?全身精铁?开花炮弹连续放?连珠铳?打得还特远?他回过头来看着范文程,想知道这个中原汉人是否对这一支军队有所了解,只是范文程也是一脸懵逼,这大明有名的军队都见过,白杆兵,浙兵,关宁军,现在突然来了个全火器钢铁部队,大明有这样的军队吗?不会是用木头故弄玄虚吧?范文程赶忙问了岳托几个问题,得到的答案是谁都不愿意相信的,确确实实是精钢所铸,没有牛马行走如飞,不是他一个人看见,而是全军目睹,更有吃人的高大怪兽,一下子能吃下几十人(他们远远看见挖掘机推土机当成了吃人怪兽)
皇太极半信半疑,说实话突然蹦出个谁都没见过的怪兽部队,任谁都难以理解,尽管岳托一再详细说明,但皇太极始终难以相信,不过这次两红旗损兵折将必然是真的了,摆在眼前,以大明的实力,一次性歼灭如此多大清勇士,绝无可能,岳托是久经战阵的老将,若不是真遇到了难以抵御的强敌,是断然不会无功而返的,皇太极想了想挥手让岳托先下去休息,又把几个固山额真叫了进来,仔细询问了所谓怪兽部队的情况,所得到的回答和岳托所说大差不差,这下他有些相信岳托真碰到了怪兽部队,除非他们一路上早为自己的失败编排好了说词,可这不是一个人这么说,而是所有人都这样说,要说一个两个欺君还情有可原,那么多人众口一词就不是事先安排好的,况且他佯装发怒喝骂了几个将领,几个将领并没有胆怯而改口,他现在脑子真的宕机了,还好一旁的范文程提醒,杜度不是受伤了吗,不如去看看。
安平贝勒杜度此时正躺在营帐中哼哼,他大腿受伤,又被庸医耽误,此时大腿已经发炎,肿胀,根本就无法下地,看到皇太极来了,想起床行礼,被皇太极制止了,看到杜度难受的样子,皇太极知道杜度的腿大概率是废了,即使医好了也会落下终身残疾,“听岳托说你是被火炮炸伤的?这怪兽火炮真有那么厉害?”杜度不知道说什么好,自己一味逞强,若是早撤离,就不会把半条命给丢了,“大汗,我们输了,那大明竟然有浑身刀枪不入的怪兽,好多大清勇士死在怪兽轮下,那火炮那火铳皆是平生未见,威力巨大,声震十里,大清真的碰到了强敌,还望大汗早做打算,我是废了,我不服啊,要是哪天捉住那些怪兽,必然将其碎尸万段,以解我心头之恨”皇太极轻声制止了杜度的唠叨,吩咐他好生养伤,然后就领着范文程回到了中军大营,刚坐定就问范文程“文程你看这事如何解释?”他是后金最信任汉奸的,其他几个王爷根本把汉人不当人,皇太极知道大清众多将领骨子里看不起汉人,包括范文程这样一早投靠的汉奸,认为汉人那一套不适合后金,唯独皇太极知道汉人始终各方面比他们先进,今后要入主中原必须依靠范文程这样的汉奸带路之党,而且需要很多,清军是勇武,可光有勇武治不了诺大国家啊。
范文程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今天也是第一次听说大明还有怪兽部队,不过他智商比常人高,很快就想出了对策“皇上,既然杨威大将军安平贝勒都是这么说,那么此事八成是真,那怪兽既没有乘胜追击,想来有二,一弹药不济,需等后面补给,二或是另有它图,若是第一种,那这些怪兽就不可怕,只要等其弹药用尽,我大清勇士蜂拥而上,则完全可以全歼之,臣是怕第二种,另有它图,若是转而攻击睿亲王左路军,那睿亲王没见过怪兽部队,怕是要吃大亏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汉人的脑子转的就是快,一下子就说到了点子上,那怪兽部队胜了却不追击,那肯定有其它计划,放眼整个大明,现在只有十四弟的左路军还在,那目标八成就是他,想到这他抬头问范文程,“若是那怪兽转头攻击十四弟,该当如何是好?”
范文程是个人精,皇太极问这话不是随口问的,现在大清国除了皇太极掌握的两黄旗势力最大外,就数多尔衮三兄弟的两白旗人才济济兵多将广,这要是回答不好,弄了个两头不讨好,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不过老狐狸范文程经历的多了,对付这样的试探游刃有余,“皇上莫担心,睿亲王久历战阵,即使有些猝不及防,想来以睿亲王的机变,必然安然无恙,老臣只是担心肃亲王和多罗饶余贝勒两人,是否能临机应变,所以皇上最好派人前往接应,若是睿亲王胜了最好,倘若不敌也可全身而退”
皇太极微笑着点了点头,不过有些勉强的笑,豪格阿巴泰就是他安排的钉子,只是这豪格虽勇猛却没有战略头脑,知子莫若父,他也怕自己的大阿哥一味用强,有个三长两短,那多尔衮三兄弟就更难以驾驭了,他想了想,说道“接应就不必了,我那十四弟非一般人物,想来必能应付,可多派卡伦哨探深入,一有消息即刻来报”
第二天卯时,大帐内,两旁清军文武都已到齐,后面戈什哈著刀站立,皇太极坐在虎皮交椅上,严肃地看扫视左右,这次右路军大败亏输,损兵折将,统计数字出来了,五千五百余大清勇士殒命沙场,相当于二十个牛录,大清拢共不到四百个牛录,这次是大清历次战争所没有的损失,自然需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皇太极目光盯着岳托,岳托自知难逃责任,出班跪倒“此次右路军出师不利,损失惨重,是我指挥有误,甘受责罚”
皇太极并没有言语,只是盯着岳托看,这岳托他是又爱又恨,爱的是他少有的老成持重,某些对汉人的政策上与他有共同之处,恨的是他前阵子和反对他的势力搅和在一起,有时还有点桀骜不驯,今日大败还真难以取舍,大帐内那么多将领看着他,都在等着他发落,皇太极咳嗽了一下,顿了顿说道“扬威大将军此次伐明,前期势如破竹攻城略地,有大功,只是后期遭遇未知强敌导致损失,本可将功抵过,只是五千余健儿战死沙场无论如何难逃责任,故罚你两个牛录归正黄旗,岳托你可认罚?”
岳托一听罚两个牛录,没有多追究他的损兵折将,知道这是皇太极手下留情了,于是应道“岳托认罚”然后乖乖地起身站在一旁,不多言语,所有清军将领以为岳托会抗辩,谁知道一声不吭,就这样过去了,皇太极明白,以岳托的为人,是不想在此事上纠缠,也说明他当时所面对这股平生未见的强悍势力的确无能为力,而非因为判断失误而导致大败,这样的话反倒使得皇太极更不能轻视这股新冒出的势力,他望向所有将领,知道他们多多少少听到了些传言,咳嗽了一下,说道“此次右路军伐明,前功后罪,乃是情况不明所致,至于所说怪兽,用汉人的话来说叫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说不可胡说,朕已叫范卿速去查探,究竟哪路人马装神弄鬼,各位且安守营寨,并多派哨探看看宁锦明军动向,一有动静即刻来报”一旁的范文程赶紧配合着点了点头,得显示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否则军心不稳就难应付了。
接着皇太极命令岳托杜度先期押送各种缴获丁口回盛京,尤其是杜度得赶快送回去医治,这里只留镶黄旗正黄旗人马策应多尔衮左路军,主要是防备关宁军有所动作。
一连几天皇太极派出的哨探回来说,宁锦方向并无异常,深入大明的卡伦哨探也陆陆续续回来,没发现有何异常迹象,难道根本没有怪兽部队?按道理若是入关清军被打败,作为大明最强大的关宁军一定会有所动作,这是他们惯有的尿性,遇强敌保存实力,遇弱敌则扑上来咬一口,和只会打顺风仗的蒙古鞑子有得一比,一旦知道岳托大败,他们肯定多少会在后面捡便宜,即使意思意思也要装个样子,可这次很奇怪,毫无动静,两黄旗每天叫阵,城楼上的反应和以前一样,闭关不出,也不回骂,难道岳托遇到的非大明军队?岳托说旗帜是红色带星,明军没有这样的旗帜,可向我攻击却是真实的,真有从天而降的怪兽?钢铁做的?还无牛无马行走如飞?不可能的,那沉重的红衣大炮又不是没看见过,几十个人都推不动,比红衣大炮更大那得要多少人多少牲口才行?不可能是铁做的,肯定是木头做的,包层铁皮吓人的,就看他这个十四弟能否识破,反败为胜了。皇太极不知道的是,他有一点猜对了,那真不是大明军队,有一点猜错了,那怪车真的是钢铁做的。
多尔衮的撤退是有章有法,毕竟是大清第一宿将,既不象岳托那样慌不择路,也不象其它清将那样贪图财货磨磨蹭蹭,每天两三百里路,一路上还把原来攻占的城池再过了一遍,城墙毁坏,房屋烧毁,这河北到京师一带全成了多尔衮撒气的地方,本来就已经满目苍夷的鬼域,被他搞得比石器时代还石器时代,尤其到了京津一带更是放开了屠杀掳掠,一口怨气全出在了大明京师百姓身上,能带走的青壮绝不留下,带不走的妇孺就地屠杀,把个直隶地界搞成了无人区,连天津的城墙都推到了一大半,临走放火烧毁所有房屋,什么叫生灵涂炭,此刻才是最真实的写照。
但他也不敢多停留,每到一地就只停留一天,怕怪兽部队追上来,这样不急不慢几天又到了北京城下,京营发现大量建奴又来了,被吓得再次龟缩,原先因为卢象升贾庄大捷搞得喜庆的场面立即被大军压城喘不过气来,紫禁城中的崇祯刚有点喜气洋洋,马上又被愁云笼罩,大明官员两眼一抹黑,根本不知道建奴怎么又来围城,崇祯满脸黑线,在心里责怪几个大员,不是刚打败建奴吗,这大捷奏章才上没几天,建奴大队人马又来了,这卢象升怎么搞的?一生被官员忽悠的他比任何人都多疑,脆弱的神经一有风吹草动就会草木皆兵,其实城外只是满达海的一万人马在耀武扬威,多尔衮的中军已经离开这里,即将出关,他留一部分人马只是防备后路的追击的,大明军民是真怕了建奴,哪知道是多尔衮故布疑阵?
直到第二天发现建奴怎么忽然没影了,五城兵马司和京营留守部队才敢派几个胆大的出来查探,一探下来方圆几十里内已经不见建奴踪迹,这才发现自己是不是被建奴的虚张声势给吓了,不过别说清军大队人马,就是小股部队在京师周边,又有哪个将领敢正面应对?敢战的将领都在外面呢,崇祯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诺大的京城几十万京营竟无一人可退敌,前几天大捷奏章一来,各种什么尧舜禹汤的马屁文章满天飞,好像天下从此太平了,尤其那些文官,把建奴说的和野人一般不堪一击,这建奴一个回马枪,立马把所有臭嘴给堵上了,要靠这些酒囊饭袋治国平天下,这大明江山可真要完了,崇祯的无奈是没几个人能理解的,也只有象王承恩这样真心实意象对待自己孩子一样的几个身边人才能体会,皇帝名义上是全国统帅,真正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恐怕除了几个太监,就没有其他人了,京营账面上有几十万,事实能拉出三五万就算不错,听不听皇帝的指挥就难说了,大家都在做表面文章,至于这江山姓朱还是姓狗,没多少人真在乎。
王承恩是有些明白,但也只是有些,不敢往深了想,深了只会自讨苦吃,能帮着皇帝维持一天就算两个半日,自打崇祯即位大部分时间就是这样过来的,不习惯也得习惯,好在前几日的贾庄大捷总算有了一点振兴大明的亮光,虽然这两天建奴来了又把所有人吓住,但王承恩知道,这大概率是建奴在撤退,至少从京营回报的观察来看,与一个月前的十几万人马趾高气扬压城有天壤之别,这说明建奴人数不多,大概率是在恐吓,不是真的围城,他的判断很快被建奴已撤离的消息证实,他着实松了口气,看来建奴是真的碰到硬碴了,否则不会那么好说话,这从侧面证明建奴吃了亏,不敢多逗留。
他把这样的分析给崇祯一说,崇祯紧锁的眉头才终于舒展开来,王承恩说得对啊,建奴哪次围城有少于十天半个月的?人数还这么少?这一两天就没了踪影,肯定不是真围城,而是故意撤退的时候挑衅虚张声势!一想通这道关节,崇祯马上明白自己是被建奴玩的把戏给戏弄了,不禁恼羞成怒起来,建奴虚张声势,满朝文武却噤若寒蝉,一个个被吓得不知道跑哪去了,几十万京营面对一万建奴竟束手无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他们已经烂到骨子里了,于是崇祯拿起桌上本来准备再议的几份御史弹劾那些贪生怕死官员的奏折,一股子羞愤的怨气全撒在这些倒霉鬼头上了,杀!杀!全杀了!一个不留,大明要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干嘛?他是不敢杀统兵的军阀,但杀这些文官还是绰绰有余的,崇祯的一口闷气掉了百余官员的脑袋。
一片披红完毕,崇祯长舒了一口气,两天来,多年来的憋屈得到释放,脸上开始有些轻松了,问一旁的王承恩“杨嗣昌高起潜可有奏折?”王承恩马上递上了收到的关宁军奏折,崇祯打开仔细阅看,杨嗣昌在奏折上说,他和高起潜判断大批建奴可能会越过黄河进犯山东,而以建奴一贯的骄横会在德州一带过黄河,故已率领五万余勤王军前往德州布防,并请崇祯最好下旨天下勤王军都前来会合,务必不使其进入山东,抓住机会和建奴打守城战云云。看得崇祯心里直说还是杨嗣昌知道朕的心思,这时王承恩又递上了前天来的卢象升的奏折,卢象升在奏折隐晦地说后世神兵判断清军多尔衮部会在临清一带渡黄河,已经和他们一起移师临清准备阻截建奴,并希望皇上不必担忧,八成胜利在望云云,望着眼前内容相反的两份奏折,崇祯已然看过前几天卢象升地奏折,知道天降神兵判断建奴会走临清这条路,但杨嗣昌说得那么肯定,他又疑心病犯了,两个都是自己信任的督师,一个说在德州阻敌,一个说在临清阻敌,到底相信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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