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仲那边惊奇，苏泽却是不怎么惊讶。

目前商汤朝廷看起来稳固无比，实际上满朝臣子提起来西伯侯姬昌都是“德高望重，绝不能伤害”，苏泽若是杀西伯侯，那肯定立刻收获“昏君”标签，臣子全员愤怒。

《封神演义》这故事，大概是作者许仲琳无意间写出东林党的一些缩影。对比明朝后期，东林党鼓噪舆论，动辄骂明朝皇上为昏君，而东林党的结党之人，都是“德高望重”、“天下翘首以望”，互相鼓吹——跟纣王、西伯侯姬昌的待遇真的是太像了。

也就是说，此刻的商汤，差不多等于是东林党的“众正盈朝”。

这些正人君子都有点奇怪：口口声声为了商汤社稷，一旦纣王要集权对付诸侯，他们就全都站在诸侯那一边，尤其是西伯侯姬昌那一边，仿佛西伯侯供养他们长大，供养他们读书，让他们来朝堂当官一样。

西伯侯德高望重，仁义天下皆知之类，简直就是扯淡。满朝大臣大多数，如果都因为某个军阀名声好，而抗命不服自家皇帝，骂自家皇帝为“昏君”，那都要出大事。

任何一个君王知道自己手下军阀这么牛，他能坐的住才怪！

毫无疑问，这些大臣的位置坐的有点歪——表面看上去是整日鼓吹“天下人”“民心所向”，其实不就是为了新主子，对抗旧主子吗？

所以，苏泽要对付不仅仅是外部动乱，还有内部人心不齐的原因。而且绝不能施用德政、迁就群臣一切要求这种方式。

心思转了一圈，苏泽见到太师闻仲、武成王黄飞虎倒是还没被“西伯侯仁德”这种有毒的宣传给洗脑，也是微微点头。

至少这一文一武，此时此刻还是清醒的。

“首相商容，你可知道自己错在何处？”苏泽说道。

商容低声说道：“臣不该插手大王决定，妄听外臣之言。”

苏泽说道：“你好好想想，人人都说北伯侯残暴，都说西伯侯仁德，你去过北地、去过西岐几次？了解他们吗？”

“就算是了解他们，知道他们一个的确残暴，一个的确仁德，你想没想过，对商汤基业，对朝廷来说，到底什么是好，什么是坏？”

“品德好与不好，和他们领兵打仗，决胜千里有关系吗？”

商容讶然：“大王，怎么会没有关系？仁德广布，自然万民敬仰，百姓敬服，不战而屈人之兵……”

苏泽有些无语，心道：来了，来了，东林党的传统道德万胜论，对人不对事，这就来了。

这首相商容，原来是这么一位老臣啊。

看向闻仲，闻仲脸上明摆着懒得一驳的意见——这也太书生之见，胡说八道。

武成王黄飞虎转过脸去，听得颇为尴尬。

亚相比干等人低头，也不知道是赞同商容，还是不赞同商容。

“商容，你也是擅长政务的两朝老臣，居然还能说出品德衡量能力的天真话语，也是殊为不易。”

苏泽淡淡说道：“既然商容你是仁德之人，也认为西伯侯是仁德之主，不妨就去西伯侯帐下听命，想必你们能力必然能一飞冲天，再也不必顾忌寡人这商汤小小朝廷，从此天下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