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二十章 吃独食(下)(1 / 2)

屋内颇为沉闷,徐渭推开窗户,一阵风吹来,没带来清凉,反而是滚滚热浪,徐渭赶紧闭上半扇窗户,只留了口子通气。

钱铮拿起剪子将发黑的烛线剪去,弱小的烛火一跳,屋内亮了亮,将三人的身影清晰的映射在窗纸扇。

长时间的沉默后,孙鑨轻声问:“文长,如此局势,展才可有对策?”

徐渭苦笑道:“至少严嵩致仕前,展才只怕不会回京。”

呃,徐渭这次说错了。

对于回京的时间点,钱渊有着非常明确的先决条件,但可以肯定,绝不是严嵩致仕。

钱铮眉头大皱,“难道是华亭那边……”

钱铮的意思很明显,如今朝中严嵩势大,徐阶苦苦支撑,但一旦严嵩老死,徐阶定然身登首辅之位,难道钱渊指望的是徐阶?

孙鑨咳嗽两声,如今钱渊都和徐阶那边撕破脸了……其他人未必知情,但随园众人都知晓钱渊兵围巡抚衙门捞出汪直一事。

甚至徐渭和孙鑨还知道,钱渊将赵贞吉喻为秦会之,还将其一脚踹飞。

两人对视一眼……呃,好像这事儿没人跟钱铮说过?

“分宜、华亭,不过一丘之貉,好不到哪儿去!”徐渭摇头道:“展才看似长袖善舞,在分宜、华亭之间不偏不倚,简在帝心又勾连裕王,随园内多有人杰,同年间颇有名望,更不要说在东南笼络文武,将胡汝贞都压的喘不过气来……但,展才实则多疑。”

“多疑?”

“多疑?”

面对钱铮和孙鑨异口同声的重复,徐渭解释道:“无论分宜,还是华亭,展才都信不过。”

“换句话说,他只信得过……”徐渭伸手画了个圈。

“随园?”孙鑨试探问道。

徐渭点点头,“当然,还有如荆川公、谭子理、孙丕扬等等。”

“何至于此!”钱铮嗤之以鼻,“纵使于少保两袖清风? 清廉如斯? 吏治还不是一年不如一年!”

“世叔说的不错,论清廉无双? 当世只有海刚峰一人? 但偏偏此人和展才有隙。”

海瑞如今已经小有名声了,至少浙江、苏松一带的士子都知道这个从教谕升上来的知县。

“展才也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 但设市通商之初,清廉如水却是有必要的。”徐渭解释道:“本朝之初即行海禁? 海贸一事? 需慎之又慎,一个不好,满盘皆输。”

孙鑨赞同道:“两浙倭患去年才大抵平定,如若主持通商官吏太过贪婪? 通商一事很可能会有反复? 甚至会引得倭患再起。”

“如今福建倭患正炽,等剿灭倭寇,于福建再择地通商……到那时候,大局已定,即使难免有硕鼠出没? 也无碍了。”

“便如初生婴儿,需小心呵护? 不得风吹日晒,待得五六岁满地走? 无需成人随时在侧。”

“虽展才简在帝心,但无论分宜、华亭麾下? 只怕都不会萧规曹随? 如此看来? 展才将宁波府控于手中,还是有必要的。”

钱铮怔怔的听着徐渭和孙鑨互相补充,好一会儿才找到空隙处插口道:“但……但这实在太难了。”

“是啊,太难了。”孙鑨亦长叹道:“展才持家有道,富庶至此,外人难免以为展才贪财,何人想得到两袖清风呢?”

“所以,在外人眼里,这是块肥肉。”钱铮摇着头道:“如此肥的一块肉,他想一口吞下,连口汤都不留给别人……实在太犯忌讳了!”

的确犯了忌讳,那么多京官,饿的眼睛都发绿,如果通商一事定下,只怕要一拥而上抢着去宁波府发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