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庆元年十二月十七。
回京一个月天天陪着妻儿的钱渊难得的出现在随园前厅,今日高朋满座,不仅有徐渭、孙鑨、诸大绶、陈有年等随园中坚,高仪、潘晟、黄懋官、梅守德等高官也在座。
“无所谓的,有文长兄看着呢。”钱渊笑着小声对孙鑨说了句,又看了眼坐在上面的高仪。
一个月前,高拱晋内阁首辅,加太子太师,卸任礼部尚书。
次日廷推礼部尚书,太常寺卿兼管国子监事的殷士儋全票当选,五天前就被隆庆帝简拔入阁,进位东阁大学士。
三天前,再次廷推礼部尚书,礼部左侍郎高仪力压同僚当选,并加翰林学士兼管翰林院。
这意味着,三年前高仪将幼女嫁给徐渭,以此攀附随园,短短三年内,高仪从南京国子监司业一路狂飙突进,很可能在明年就入阁为相。
在这种情况下,潘晟、黄懋官自然不会缺席钱渊此子的满月礼,虽然都是科场前辈,但也不看看人家钱展才是什么样的人物……
得偿心愿的高仪志得意满,面对陆树声、钱铮也不失礼,但也有些轻佻,引得徐渭有些不满。
侧厅内都是随园一党的核心人物,也是最早一批入随园的士子,林烃、陆树德都被打发去正厅。
“本就资质平庸,要不是随园缺了个能顶上去的……”徐渭牢骚了几句,“回头得交代几句,那小舅子也不是个让人省心的,一个不好弄出个徐璠第二……”
“你看着办吧。”钱渊懒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笑道:“博茂,思明兄还是不愿?”
“别想着占便宜!”冼烔笑骂了句,“你得称世叔……水濂公自陈无治国之能,就不充位了。”
孙鑨啧啧两声,显得很惋惜的样子。
随园一党中,储相路想走的比较远的,除了高仪,也就潘晟了,嘉靖十九年榜眼,资历深,曾任日讲官为隆庆帝讲学,后转南京国子监司业,南京礼部侍郎,后调回京中先后任工部侍郎、刑部侍郎。
高仪是徐渭的岳父,而冼烔是潘晟的侄女婿,都和随园有很深的瓜葛。
但和高仪不同,潘晟在仕途上没有太强的进取心,礼部尚书虽然惹人垂涎,但也遭人嫉恨,潘晟不仅不去抢礼部尚书,就连礼部侍郎都不肯接手,就怕挡了别人的路。
一旁的陈有年突然说:“听说南京户部尚书要北调,可能接任刑部尚书。”
“是葵峰公吧?”杨铨笑道:“此公乃福建大儒”
葵峰公即福建泉州黄光升,嘉靖八年进士,历史上嘉靖、隆庆年间的工部、刑部尚书,曾救助海瑞而留名青史。
“还好不是调任户部尚书,不然霖原公就……”周诗嘿嘿笑道。
众人也都会心一笑,一个月前,徐阶致仕,徐璠徐瑛下狱定罪流放,然后铁了心的高拱没有听从张居正的劝诫,对徐党进行了大范围大规模的清洗。
最早被打压的,毫无疑问是科道言官,上书弹劾高拱罔顾人伦的欧阳一敬被削官为民,魏时亮、邹应龙都被外放知县,林润被丢到云南去和野人为伍……
之后才轮到六部的那些徐阶死党,十日前,言官弹劾礼部侍郎李春芳、工部侍郎郭朴、吏部侍郎严钠以青词幸进……还好放过了当年最擅青词的徐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