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等跟在后面,手中仍紧握着那束花。他的第一个感觉是感到放心,但是他看着前面那个苗条健康的身子,上面束着那条军用皮带,宽紧适当,露出了她的臀部的曲线,他就沉重地感到了自惭形秽。
甜美的空气和葱翠的树叶,使他感到气馁。在从营地里出来的路上,七月的阳光已经使他感到了全身肮脏,脸色苍白。他完全是个过惯阴暗生活的人,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里都嵌满了阴谋。
走到一根枯木的旁边,基曼一跃过去,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灌木丛中拨开树枝,苏登跟着她走到一个天然的小空地。那块小小的多草的土墩周围,都是高高的幼树,把它严密地遮了起来。基曼停了脚步,回过身来说:
“咱们到了。”
他面对着她,相距只有几步远,但是他仍不敢向她靠近。
“我在路上不想说什么话,”基曼继续说,“万一什么地方有人,我想不至于,但仍有这样的可能性。他们那些畜生总可能有一个认出你的声音,这里就没事了。”
苏登并没有回答,而是紧盯着基曼那张俏丽的脸,试图找出华人血统的痕迹。
基曼意识到了怎么回事儿,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面镜子,笑道:“少校,你现在可以信任我了吗?”
这是母亲的镜子,而母亲却在几百公里之外的华人聚居区。苏登可不认为政治部的人有本事在哪里活动,顿时松下了一口气,并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道:“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儿吗?”
“和你一样,我的母亲也是华人。”
“那你怎么混进来的,而且还是最机密的政治部?”
基曼的脸色一变,冷冷的说道:“少校,你说一个女人还能用什么办法?”
苏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换了个话题,问道:“叶先生有什么指示?”
“明天下午五点,你们支队必须向政府军二师发起反攻。虽然你们的兵力不足,但叶先生会派人秘密协助你的。”
来了,终于来了!在游击队潜伏了这么长时间,苏登当然明白这么做的后果。就算在华人自卫军的秘密协助下能打败政府军二师,但无视上级命令而擅自开战,一样会受到政治部的严厉惩罚。
但潜伏了这么久,等的就是这一天。苏登咬了咬牙,斩钉截铁的说道:“请转告叶先生,独狼坚决执行命令。”
“恩,我会的。”想到眼前这位尚未成家的战友,很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基曼缓缓的走到他面前,问道:“这花是送给我的吗?”
香,好香,成熟女人特有的香味!苏登很想走近她一些,但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挺着腰站在他前面,脸上的笑容隐隐有股嘲笑的味道,好象在问他为什么迟缓地不动手。风信子掉到了地上,好象是自己掉下来似的。
明天就要上战场了,今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来。苏登顿时热血沸腾,紧握住她的手,问道:“你能相信吗,到现在为止,我还不知道你眼睛的颜色?”
事实上他注意到它们是棕色的,一种比较淡的棕色,睫毛却很浓。
“现在你既然已经看清了我,你还能多看一眼吗?”
“能,很容易。”从未碰过女人的苏登,顿时紧张了起来,支支吾吾的说道:“这样,这样不太好吧?”
“我都不在乎,你怕什么?”基曼说道。
接着,也很难说究竟是谁主动,她已在他的怀里了。起初,他除了感到完全不可相信之外,没有任何感觉。那个年轻的身躯靠在他的身上有些紧张,一头黑发贴在他的脸上,她抬起了脸,他开始吻她红润的宽阔的嘴。
她的双臂楼紧了他的脖子,轻轻地叫他亲爱的。他把她拉到地上,她一点也不抗拒,听任他的摆布,他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实际情况却是,肌肤的相亲,并没有使他感到肉体上的刺激。他所感到的仅仅是不可相信和骄傲。
他很高兴,终于发生了这件事情,但是他没有肉体上的欲望。事情来得太快了,她的年轻,她的美丽,使他害怕。他已经习惯过没有女人的生活――他也不知道什么缘故。基曼坐了起来,从头发里捡出一朵风信子。她靠着他坐着,伸手搂住他的腰。
“没有关系,亲爱的,不用急。整个上午都是我们的。这地方很隐蔽,是不是?有一次我迷了路才发现的。要是有人过来,一百公尺以外就可以听到。”
半天,半天应该没问题。苏登就像个小孩子那样,温顺的点了点头。
基曼回过头来,问道:“亲爱的,告诉我,在我的身份没有表明之前,你对我有什么看法?”
他没有想到要对她说谎话,开始就把最坏的想法告诉她,这甚至也是爱的表示。
“我一见你就讨厌你!”想到吃人不吐骨头的政治部,苏登便咬牙切齿的说道:“我想强奸你,然后再杀死你。两个星期以前,我真的想在背后冲你开一枪。”
基曼高兴地大笑起来,显然认为这是对她伪装巧妙的恭维,但还是笑问道:“少校,你真的那么想吗?”
“恩,也许不完全是这么想。毕竟从你的外表来看,你知道,你又年轻,又漂亮,又健康。不过你们政治部所做的那些事情……”
“你想我是个好党员,言行纯洁,旗帜、游行、口号、政治审查――老是搞这样的事情。你想我一有机会就会抓住你的把柄,然后把你干掉?”
“是的,几乎是那样。政治部的人都这样,这个你也知道。”
“全赖这捞什子!”她一边说,一边把衣服上的党徽扯了下来,扔在一根树枝下。接着,她想起了一件事情,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小块巧克力,一掰成两块,给了苏登一块。
他没有吃就从香味中知道这是一种很不常见的巧克力,颜色很深,晶晶发亮,用银纸包着。一般的巧克力都是暗棕色的,吃起来象垃圾堆烧出来的烟味,这是最相近的形容。但是有的时候,他也吃到过象她给他的那种巧克力。第一阵闻到的香味勾起了他的模糊记忆,但是记不清是什么了,尽管这感觉很强烈,久久不去。
“你从哪儿搞到这玩艺儿的?”在游击队的营地里,巧克力可是腐化堕落的象征,苏登慢慢的塞进嘴里,并疑问道。
“黑市!”
苏登舌尖上的第一口巧克力已经融化,味道很好。但是那个模糊的记忆,仍在他的意识边缘上徘徊,一种你很明显地感觉到,但是却又确定不了是什么具体形状的东西,好象你从眼角上看到的东西。他把它撇开在一旁,只知道这是使他很后悔而又无法挽救的一件事的记忆。
一只乌鸦停在不到五米远的一根高度几乎同他们的脸一般齐的树枝上。也许它没有看到他们。它是在阳光中,他们是在树荫里。它展开翅膀,又小心地收了起来,把头低了一会儿,好象向太阳致敬,接着就开始唱起来,嘤鸣不绝。
在上午的寂静中,它的音量是很惊人的。苏登和基曼紧紧地挨在一起,听得入了迷。这样一分钟接着一分钟,那只乌鸦鸣叫不已,变化多端,从来没有前后重复的时候,好象是有心表现它的精湛技艺。有时候它也暂停片刻,舒展一下翅翼,然后又收敛起来,挺起色斑点点的胸脯,又放怀高唱。
苏登停止了胡思乱想,只有感觉在起作用。他怀里的基曼的腰肢柔软温暖,他把她的身子挪转一下,从而使他俩面对着面;她的肉体似乎融化在自已的肉体里了。他的手摸到哪里,哪里就象水一样不加抗拒。他们的嘴唇贴在一起;同刚才的硬梆梆的亲吻大不一样。他们再挪开脸的时候,两个人都深深地叹口气。那只鸟也吃了一惊,扑翅飞走了。
不能在温柔乡里久留下去了,想到叶先生交给自己的任务,苏登立即爬了起来,一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一边问道:“你以前做过吗?”
基曼并没有感觉这个问题有多么难堪,而是淡淡的回道:“当然,几百次了――恩,至少有几十次。”
“同党员一起?”
“是的,总是同党员一起,不然就无法混进政治部。”
“同城里的那些高级党员一起?”
“那可没有,从来没有同那些畜牲一起。不过他们如果有机会,我想有不少人会愿意的。他们并不象他们装作的那样道貌岸然。”
苏登的心跳了起来,她已经干了几十次,也许是几百次!苏登当然明白这都是为了什么,他把她拉下身来,两人面对着面,斩钉截铁的说道:“你听好了,如果我能活下来,我一定会娶你,你明白吗?
基曼并没有说话,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伪造的命令,塞到苏登手上,若无其事的说道:“能听到这句话,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互助会需要你,你必须要好好的活着。”
明白了,苏登彻底的明白了!尽管他和基曼都是互助会在游击队里安插的卧底,但他对互助会的作用要远大于基曼。为了保证他在行动后还能继续潜伏,基曼将会为掩护他而失去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