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太太怎么也没料到,二老爷竟是真的敢写休书。看着二老爷忍着伤痛强撑着挪到书桌前,亲自研磨写休书的情景,二太太只觉得胸中一口**辣的气冲上来,让她登时几乎站立不住。
又急又气之下,二太太蓦地上前,一把将二老爷的笔抢过,狠狠的掷在地上。刹那墨渍便是在地上开出一朵浓墨重彩的花来。似乎仍是不过瘾,二太太又狠狠一脚踏上去,用力碾压。上好的这么一只狼毫笔就这么生生被踩得断裂开来,清脆的碎裂声,犹如二太太心底的声音。
抬头看着有些错愕的二老爷,二太太冷笑:“你我fu'qi二十载的感情,竟是比不上一个陶氏?你为了她,竟是要休妻!何等的无情无义!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你这官职,还要不要?你们周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二老爷又是一怔。似乎才想起休妻的严重xing一般。
二太太顿了顿,再度冷笑:“你就不怕我真拿了休书上金銮殿去告你!我十七岁嫁给你,伺候公婆,照顾儿女照顾你,哪里做得不好?又有哪里对不起你?你要休妻,有什么理由?”
一句句的质问,让二老爷的面色一点点的阴沉下去。以往他习惯了二太太的跋扈嚣张,只处处迁就。可是如今再回头看来,竟是只觉得厌恶无比,当下也是冷笑一声,从笔筒里重新抽出一只笔来,饱蘸了浓墨便是重新落下笔去:“女子善妒,便是有损德容。这些年来我身边的人为何总是莫名消失,你比我更加明白。而且……”
说到这里二老爷抬起头来。定定的瞧进二太太的眼睛里去:“而且这些年来,你从咱们周家贪污了多少银子出去?单单这一点,若真闹开了,你看看到底是谁没有脸面?”
二老爷这话虽轻,可是落在二太太的耳朵里,却是犹如炸雷一般。
二太太站立不住。踉跄着抓住书桌一角。竟是再也说不出话来。二老爷这般的言语。分明就是在威胁她。二太太灼灼的看着二老爷,忽然发现这个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竟是如此的陌生。
二老爷他,是真的半点不旧情了。什么fu'qi情谊。在他眼底竟是一文不值。
二太太怎么也没想到,她为了二房为了二老爷的前程为了两个儿子的谋算,如今竟是成了二老爷威胁她的理由!刹那间,好似一盆冷水兜头浇下,二太太只觉得透心凉,胸口在没有一丝暖。再没有一丝情谊和期盼。只剩下了冰冷和绝望。
她总以为;
。二老爷说写休书只是一时气话,而且这么多年fu'qi情谊。总会渐渐压过陶氏去。所以老太太劝了她过来照顾二老爷,她纵然不情愿,却还是拿了上好的化瘀膏过来了。只可惜,过来却是看见二老爷挣扎着起身,要给她写休书!
二老爷就那么执笔,和二太太从容对视。第一次,二老爷用这样的目光看二太太。
二太太忽然就冷静下来。紧紧掐着桌角,心中已经是明白了二老爷的意思。她绝不能被休弃,不能做弃妇。否则,不仅是她,就连她的几个孩子都从此无法抬头做人。而且,她的娘家也不可能收留她回去。届时,她便是只有死路一条。善妒还好说,可是从公中贪污款项,这一点却是事实,若真被公之于众,谁能容下她?
二老爷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如此的猖狂。竟是敢如此威胁于她!真真是好狠毒的心思!
二太太惨然一笑,面上血色褪尽,一张风韵犹存的面容迅速衰老下去。昔日明yàn'zhào人的二太太,如今真真是现出了老态。“真不知陶氏给你吃你了什么mi'yào。”
一句话,道出二太太的无奈和凄凉心寒。
然而二老爷的目光却是不曾有半点犹豫迟疑。纵然心中微微一软,也不过是一瞬间。很快想到陶氏楚楚可怜的样子,想到青哥儿拉着他袍子软软叫爹爹的情形,那心便是立刻又恢复了坚硬如铁。
“你真要留下那陶氏?”二太太木然的反问,带着一丝隐隐的怒气:“为了一个陶氏,你连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甚至你连瑞明他们的前程都不要了?还有语妍,她眼看着就要议亲了,你这样做,叫她如何自处?”
“不过是纳妾,哪里有这样多的门道和讲究?”二老爷轻哼一声,眼底闪过嘲讽:“说来说去,你不过还是嫉妒小气容不得人罢了!”
二太太被这句话噎得半晌再说不出其他话来。好半晌,才听她低沉嘶哑道:“好,陶氏可以留下。”事到如今,她自然没有选择的权利。若是她不曾贪污过中馈,老太太自然是会帮她。她也可以肆无忌惮,可是若是老太太知晓了那件事情之后呢?只怕老太太非但不会拦着,反而会催着二老爷写休书罢?!
说完这句话,二太太只觉得指尖一疼,低头看去才发现指甲竟是断裂了。桌上的漆都被她硬生生的刮掉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