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梅会意,当下便是出去,过了许久才带着忠勇侯夫人进来。只是忠勇侯夫人此时气喘吁吁,衣裳也是有些凌乱,微微现出狼狈之象来。尤其是鞋子,上头沾染了许多积雪,此时进了屋子,被暖风一烘,那雪登时便是化作了水,渗过了层层的鞋袜,直贴在了肌肤之上。鞋袜湿透之后,纵然在这暖烘烘的屋子里,也是沁凉得厉害。而这般的情况,待会子出去之后,只怕更是难捱。冷风一吹,那鞋子都要冻硬,到时候脚上只怕是难受得人坐立不安的。
此时饶是忠勇侯夫人定力再好,也是心中不断咒骂,面上有几分不好看。只是见了顾婉音,却还是少不得赔笑道:“世子妃。”
顾婉音含笑看向忠勇侯夫人,定定的瞧了半晌,这才恍然言道:“我道是谁,原来是忠勇侯夫人。一日不见,我几乎要认不出了。夫人变化实在是太大了。跟变脸似的。”口中重重的咬住了“变化”二字,更是隐隐含了一丝讥讽,想来忠勇侯夫人未必听不出她的意思。不过是讽刺忠勇侯夫人这几日连续变了几个态度罢了;
忠勇侯府人心中有气,可是却也着实不敢放肆,一来周家家大业大她不敢明着对抗,二来也是因为那庚帖还在顾婉音手中的缘故。纵然她有周语绯的退婚书在手,可是想想周语绯和晋王的关系,那退婚书,她又如何好拿得出手?!当下也少不得忍气吞声罢了。
故而面对顾婉音的讥讽,忠勇侯夫人只是赔笑,却不言语。
忠勇侯夫人不言不语,顾婉音却也并不着急,端起茶杯缓缓的抿了一口茶水,这才笑着吩咐碧梅:“怎么还不给夫人看座?一个个都傻站着做什么?连服侍人都不会了?”
当下碧梅亲自去端了一只芙蓉玉面的绣墩来。那是夏日里为了凉快特意定做的,冬日里本来上头是有垫子隔着的。可是这会子显然是碧梅特意除了的。
忠勇侯夫人坐下的时候并未看,待到坐下了,这才感觉到凉意渐渐渗透,当下惊得几乎要跳起来。可是一抬头对上顾婉音似笑非笑的眼睛,登时忠勇侯夫人就如同僵住一般,强忍着那股冰凉彻骨,却是并不敢站起身来。
顾婉音看着忠勇侯夫人委屈求全的样子,心中冷笑不止,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反而带了一丝笑容问道:“方才不知夫人都跟我家语绯说了什么?怎么的语绯回来之后,面色那样难看?我心中好奇,却又不好多问,不知道夫人能否解惑?”说话之时,顾婉音一直盯着忠勇侯夫人看,目光一寸一寸的将忠勇侯夫人打量了个遍。
忠勇侯夫人在顾婉音这样的目光下,只觉得像是有一把刀在凌迟一般,实在难受得紧。而顾婉音的言语,却是更加叫她冷汗涔涔,坐立不安。
等了许久顾婉音也是没有等到忠勇侯夫人的回答,又见她满头是汗,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当下便是侧了头,浅笑着带了一丝疑惑问道:“夫人这是怎么了?怎么的却是不说话?还是说,我问错了什么?”
忠勇侯夫人再也忍不住,只觉得顾婉音如此好比钝刀子割肉,实在是折磨,当下便是蓦然站起来,抬头看向顾婉音。只是正待开口的时候,却是又被顾婉音陡然凌厉起来的目光给生生的吓得又咽了回去。如今她手中有把柄在人手里攥着,她如何能轻举妄动?想到这一点,忠勇侯夫人的气势一点点褪尽,心中只是懊悔无比――早知如此,她就不该贪图周家的权势,应下这门亲了!如今却是成了风箱里头的老鼠,两头受气了!
“夫人是有话要说?”顾婉音缓缓开口,目光一直落在忠勇侯夫人的身上。眸子里好似被冬日里的寒风吹过,一点点的冻上了一层寒冰。
面对此情此景,忠勇侯夫人自然是更不敢说什么,当下勉强一笑:“我只是想问问世子妃,到底我家二子的庚帖――”
“这事儿啊?”顾婉音面上露出一丝恍然,脸上的寒冷瞬间便是隐藏起来,好似从未出现。就是声音也是柔和无比:“这事儿且不急,先放一放,咱们先说会儿话再说这件事情不迟。”一面说着,目光却是不露痕迹的朝着忠勇侯夫人的脚上看了看,只见那绣花鞋面上,早已经是湿润一片,当下不由笑意更浓了几分。想必此时,忠勇侯夫人只觉得十分难受吧?
不过这样的难受,比起周语绯所承受的那些,又算得了什么?这般想着,她心中便是又兀自冷笑不已。这个忠勇侯夫人看来真是急切,竟是这个时候仍旧巴巴的送上门来。既然她自己送上门来,那她还心慈手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