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我相熟的人都称我六郎,私下里不妨把殿下两个字丢开。”李贤向来是打蛇随棍上的性子,此时立刻便得寸进尺地笑道,“我为人向来随便,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
狄仁杰原想推辞,但哪里经得起李贤死缠烂打,终于还是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一番深层次攀谈,李贤便索性把话继续说开了些,掏心窝似的说出了自己对父母,对兄弟的无限关心,旋即表露出维护如今安定和谐氛围的希望,甚至暗示在今后将推荐狄仁杰为东宫官员。
义正词严的大道理再加上后面这些话,饶是狄仁杰再机智,毕竟没有中枢经验,终于被李贤说动了七分――东宫其实就是个小型的朝廷班子,只要太子即位,如无意外,那批人就会进入新一任朝廷的中枢,而这个班子正是所有年轻官员都想挤进去的。
狄仁杰很高兴,分手之后,李贤自个也很高兴。承诺以后把人推荐给李弘他确实有小算盘――当然,这绝对不是他想安插一个间谍进去,狄仁杰这种人也当不了间谍,而是为了加深东宫班子的板凳深度――上官仪这样的老臣盘算太多,他还担心把太子李弘带坏了呢!
如果没有上官仪和老爹的密谋废后激起武后的强烈危机意识,他那位彪悍的母亲应该可能会满足于只当一个皇后,而并非揽权的女主吧?那好,接下来他的所有任务,就是把老上官那一头先摁下去。
骑在马上慢行,见李贤双手忽然做了一个很是坚决的下压动作,后头的张坚韦韬盛允文登时莫名其妙。紧接着,他们又听到前头传来了凌乱的只言片语。
“……把柄……就好办了……”
实在忍不住的张坚便低声嘀咕了一句:“看来又有人要倒霉了!”
盛允文见韦韬附和地点了点头,忽然也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平素常常板着脸不苟言笑,李贤叫张坚韦韬常常都是小张小韦那样乱叫,偏偏就喜欢叫他老盛,甚至有一次还冷不丁叫了一声中年人。好在随着跟李贤的时间日久,他总算渐渐不再如对大宾,和张坚韦韬的关系也融洽了许多。
“他如果要谁的把柄,我一定设法弄来!”
心里冷不丁钻出了这么一个念头,就连盛允文自个也吃了一惊,转而忍不住苦笑了起来――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当了这么多天的亲卫,他的思路终于已经跟张坚韦韬差不多了。这两位平素帮李贤跑腿干的差事,偷鸡摸狗的勾当往往十有八九。
就在李贤一行人拐上定鼎门大街的时候,忽然只听后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紧接着又是尘土飞扬。这一次他并没有偷鸡摸狗的任务在身,用不着考虑什么低调,一看赫然是上次见过的郝家子弟,哪里还能按捺住心头怒火,指着前头招摇过市呼啸连连的那帮人便怒吼道:“给我把那帮小子揪回来!”
话音刚落,一骑人便飞也似地冲了上去,不是盛允文还有谁?几乎同一时间,张坚韦韬也拍马疾驰向前――开玩笑,他们当初也是横冲直撞的世家子弟,如今跟着的主儿更是天底下第一纨绔,居然有人敢两次在太岁头上动土?
很快,前头就响起了乒乒乓乓的厮打声,不一会儿,盛允文便提着一个人策马回来,那个身穿锦衣却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正是郝大少。显然没料到今次出来会碰上钉子,他一面挣扎一面瞪着李贤骂道:“大胆,我爷爷是吏部郝侍郎!”
“我老爹还是当今天子呢!”
郝象贤没见过李贤,却以为是哪家贵胄子弟口吐狂言,登时更觉气恼:“洛阳二虎程伯虎和李敬业是我的拜把子兄弟,你快放了我,否则小心他们把你家的房子拆了!”
李贤此时终于忍不住那股冲动,很是一通哈哈大笑,末了他才强忍住整人的想法,很是轻蔑地道:“在他们拆了我家房子之前,我会先把你拆了!再说,就算给他们俩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到我那里放肆!”
“你……快放开我!”郝象贤一想到下午的那件事,顿时急得暴跳如雷,“陛下下旨明日在流杯殿饮宴,不论男女都可参加,我是去通知人的,你别挡了我的路!”
流杯殿饮宴?李贤一下子愣住了,他怎么没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