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伯虎一落地就看到了躺椅上的李敬业,顿时三两步上前在他头上重重一拍,看看周围再没有其他坐具,他顿时不管不顾地往地上一坐,这才粗声粗气地说:“你们两个倒是会享福,他娘的,真是被人折腾死了!一想到过个一年半载我也要来上这么一回,我就满心慌张!”
薛丁山和屈突仲翔对视一眼,同时叹了一口气。虽说还早,但他们迟早是有这么一天的,即便按照品官的级别,这冠礼有简单有复杂,但估计也简单不到哪里去。于是,这屋子里的五个人竟是异口同声叹息了一声。
正当一群人唉声叹气的时候,外头忽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此时,别说是李贤吓了一跳,那偷偷摸摸溜出来的四个人更是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噤,纷纷察看哪里有地方可躲。这年头的榻底下绝对没办法躲人,因此找来找去,程伯虎窜到了廊柱的阴影后头,李敬业屈突仲翔和薛丁山则躲到了帷幕之后。
此时,李贤方才整整衣冠前去开门。这时候来找他的人有限,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发现不了屋子里的四个大活人,所以说,这四个家伙躲了也是白躲。然而,这两扇大门一拉开,他顿时愣了,外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师傅,当朝司空英国公李绩。
李绩仿佛没看见廊柱后头多出的那一坨阴影,还有忽然膨胀出来的帷幕,只是平平淡淡地说道:“跟我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是在李绩凝重的目光下,李贤还是跟着走了。而他前脚刚走,四个人后脚便窜了出来,面面相觑了一会,程伯虎便不解地朝李敬业问道:“英国公这时候叫走六郎做什么?”
对于这种问题,李敬业当然不知道。当下唯恐天下不乱的屈突仲翔便建议跟去瞧瞧,李敬业虽说觉得不妥,但终究拗不过其他人的好奇,遂带着他们悄悄跟了上去。
“凉州老苏刚刚有信过来,说是吐谷浑的情况很不妙,弘化公主甚至传信说,倘若大唐再不出兵相助,只怕她只能带着吐谷浑王奔大唐逃生了。”
李贤不料李绩忽然说起这个,眉头登时一皱。他原本以为,把那个野心勃勃的钦陵扣留在大唐和各级官府扯皮,就能够延缓吐蕃的进兵过程,如今看来,他着实是有些想当然了。然而,他才刚刚想到这个,旁边的李绩便又补充了一段话。
“对了,老苏在那里重新遇上了裴行俭,他在西域历练这么些年,很有长进,所以老苏免不了又教了他几招。”说这话的时候,李绩捋着胡子,似乎很为苏定方和弟子重续旧缘而感到高兴,忽然又瞥了若有所思的李贤一眼。虽说是皇子,但他这个徒弟同样也不错,除了人懒散了一点,鬼主意太多了一点。
“你最近似乎很忙?”
没头没脑听到这么一句,李贤心中立刻生出了一丝警惕,抬眼一看,却见李绩满脸轻松之色,不像是有什么兴师问罪或是警告的意思,顿时松了一口气。然而,他这一口气还没来得及咽下去,老狐狸仿佛存心玩蹦极的游戏似的,冷不丁冒出了一句骇人的话。
“最近乱七八糟的事情多,你是不是怀疑有人在背后捣鬼?”
这下子李贤登时有些为难,说不是吧,那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明摆着是不信任李绩;可要是说是,要是老狐狸张口问他怀疑谁,他该怎么办?事实上,他到现在还犹如睁眼瞎似的,上官仪刘祥道虽说做人不地道,但这事情要说是这两位策划,就是他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眼睛往上看固然没错,但有的时候,也别忘了往下看往外看。这天底下有能耐的人,不见得就是朝堂上那几个!”
李绩笑吟吟地撂下一句话,忽然回头喝道:“你们四个,给我出来!”
李贤这才愕然回头,不一会儿,见四个人慢慢吞吞地露出了身形,不禁为之气结。就他们那点本事,居然还想跟踪李绩?果不其然,李绩大步上前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四人只能灰溜溜地溜之大吉。
一眨眼的功夫,李绩忽然回转了来,二话不说地往李贤手中塞了某样东西,旋即扬长而去,而莫名其妙的李贤直到房间中方才看清了那是什么。
那是一卷卷轴,上头既不是兵法也不是什么古书,而是李绩人生几十载的心得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