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很快就到头了,为了贺正旦,东南西北各国的使节云集洛阳的同时,分散在各地的藩王也自然而然都回到了这富庶繁华的天子脚下。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李贤方才能真正体会到,所谓的皇族是怎样一个巨大的概念。
他的曾祖父李渊有二十二个儿子,他的祖父李世民有十四个儿子,他自己除了李弘李显李旭轮三个兄弟之外,还有三个哥哥。这一次回来贺正旦的藩王都是他的伯叔辈和祖叔辈,同辈的因为某种缘故一个都没有,再加上林林总总的其他亲戚,几乎是看得头昏眼花。
皇族大宴的空隙,李贤找了个借口到外面透气,举头望着天空中片片飘散的雪花,不无恶意地腹谤道:“没事情生那么多儿子干吗,用来杀么?”
这绝对不是他胡说八道,高祖和太宗那么多儿子中,死于谋反或乱七八糟罪名的几乎有两位数,足可见这儿子并不是生得越多越好,而是生得越多越麻烦。想到此刻大殿内欢声笑语齐飞,内中却不知有多少人在诅咒他老爹早死,他就觉得这环境比群臣大宴还要无聊,至少,那些朝臣还是没多少人希望李治没命的。
而且,这是男人们的宴会,别说看不到什么赏心悦目的美人,就是他老妈也在另一个殿中招待那些王妃县主们。眼珠子一转,打定主意逃席的他便朝偏殿走去,心中计算着内中是否有美人能吸引眼球,也好悄悄饱饱眼福。
然而,仿佛是料定了他的偷鸡摸狗,他还没走近那偏殿,便被某个笑眯眯的人拦住了。见对方露出了迷人的酒涡,趁着四周无人,他顿时没好气地在那小巧的鼻子上掐了一下,旋即拉着人避到了一边。不消说,这个时候能够出现在这里的,就惟有小丫头了。
“姨娘让我在这里等着,果然等到了你!”贺兰烟是奉命逃席,此时脸上写满了兴奋和幸福,口中还不忘数落道,“你是不知道,那里头的王妃公主县主们要多无趣有多无趣,一个个就只知道涂脂抹粉,要不就是奉承姨娘,仿佛找不到其他话说似的。”
李贤笑呵呵地搂着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这是皇族的聚会,外头那边是男人,老妈那里自然是女人。小丫头虽然算皇亲国戚,但却是老妈那边的外甥女,今儿个老外婆也没来,小丫头怎么来了?他这么想着,嘴里自然就顺便问了出来。
“你这个笨蛋!”
贺兰烟气急败坏地在李贤头上敲了一下,见其仍是莫名其妙地瞪着自己,脸上蹭地一下就红了,干脆扭转了头不理他,心中却在琢磨着武后对她的一些嘱咐,眼睛未免一眨一眨没什么准神。
没来由遭了白眼,李贤自是摸不着头脑,但他好歹是聪明人,这么前前后后一联想,顿时明白了过来,立刻笑呵呵地把小丫头的脸转了回来,轻轻啄了一下那红唇,继而笑嘻嘻地道:“母后对那些王妃县主必定是说,这是沛王未来的王妃,是不是?”
“知道了也不用说出来!”贺兰烟没好气地瞪了李贤一眼,不一会儿却眉开眼笑地道,“其实今儿个姨娘那边不止是那些王妃县主,还有好几个姨娘特邀的女眷,否则我就太显眼了。有申若姐姐陪我来,还有那个徐嫣然,哦,听说是为了体恤许相公,所以那个许嫣也来了……咦,不对,怎么一个个都是和你有关的女人?”
什么叫与我有关的女人!李贤心中郁闷,见小丫头戏谑地在那里连连眨眼睛,纤长的睫毛流露出无限妩媚,哪里还不知道贺兰烟是故意的。正准备想个办法好好报复回去,身后便忽然响起了一个慵懒却又充满穿透力的声音。
“六郎!”
李贤闻声回头,一看到是屈突申若,登时就是一愣。不得不说,他老妈的手段他还是比较戒惧的,这明里上是皇家眷属的招待晚宴,武后却把小丫头大姊头等人全都召集了起来,其用意很值得商榷。于是,他脚下微微后退了一步,这才回了一个笑脸。
“申若姐有事?”
“我有什么事,不过和某人一样,同样是受不了那些官样文章,出来透透气而已。”屈突申若径直来到梅树旁,折下了一枝全都是花骨朵的树枝,这才笑吟吟地道,“我还记得你给贺兰写过一首诗,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可不管什么煞风景,没开的花照折不误!对了,忘了告诉你,那个新罗公主也在邀请之列,似乎皇后娘娘对她观感不错!”
李贤被屈突申若那种口气说得心中一跳,而下一刻,他就看到了那边的长廊上出现了一队人影,为首的正是盛装华服的武后!只是,那满脸期待,或者说是期许的笑容,却让他莫名其妙地打了个寒颤。那行人很快走了过去,自武后以下的所有人,仿佛都对这边逃席的三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