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之中,有生来就富贵的,也有半辈子拼搏好容易到了如今着地步的,但是,这并不妨碍大家和我的交情。我这个人,天生没有什么大志向,胡闹的名声更是人尽皆知,但只有一点我很自信,那就是对朋友对亲信,哪怕曾经用过坑蒙拐骗的小手段,但只要跟了我,我必定都是真心相待,绝对不会不讲义气!”
在座的都不是什么单纯人,看惯了那些挂羊头卖狗肉的人,所以,见李贤这样能够把坑蒙拐骗理直气壮挂在口头,哄笑归哄笑,心中却都是深以为然。这里有好些当初并不甘心情愿,而是被骗上贼船的,但上了船之后却觉得滋味不错,于是一天天下来就变得死心塌地――比如说周晓,又比如说盛允文。
“一个巴掌散开来打不痛人,但捏起拳头来打人就有劲道。我的宗旨就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想要当官想要统兵……不管想要干什么,只要明明白白说出来就好,我能做到的自会为大家做到!无论是父皇母后还是太子五哥,这点面子总会给我!好了,我不说废话了,大家尽兴!”
他一面说一面提起了旁边的酒瓮,往四周那么一晃,捏破了泥封就那么往嘴里大灌了一口,也不管那酒液把前头的衣襟溅得四处都是。直到这时,李敬业方才带头叫起了好,然后有样学样地提了个酒瓮,站起身朝其他人敬了一圈。
于是,有了两人如此榜样,剩下的人纷纷去找酒坛子,十几坛好酒被瓜分得精光,坐在门边上的罗处机只得苦笑着吩咐掌柜再去备酒。至于姚元之虽说比三年前多了些矜持,但这酒却没有少喝,只是仍旧死抠着最后一点坚持,不敢喝醉而已。
众人正喝得高兴畅快的时候,楼下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唐右武卫将军泉献诚,求见沛王殿下!”
李贤还没听清楚,屈突仲翔却听见了,立刻嚷嚷道:“我大唐什么时候多了个姓泉的右武卫将军?”
这时候,李贤总算想起,为了表示大唐对泉献诚来归的诚意,他老爹亲口封了十六岁的泉献诚为右武卫将军,更赐予了紫袍金带,御马两匹,可以算得上是超级优厚待遇,足可见对高句丽是志在必得。此时此刻,晃了晃有些迷迷糊糊的脑袋,他发觉此时思维有些迟滞,顿时暗恼这个没事情来搅局的泉献诚。
“元之,陪我下去看看!”
听到李贤这吩咐,姚元之沉思片刻,立刻站了起来,竟也有些头重脚轻的感觉。虽说不知道李贤干吗非得叫上自己,他还是跟着一起出去了。
两人这么一出门,高政便想起之前听到泉献诚和金明嘉那场唇枪舌剑,登时笑道:“各位,这泉献诚一来,那新罗善城公主说不定随之而到,那时候肯定又有好戏看!”
“嘿,谁让人人都知道陛下和娘娘,包括太子殿下在内都爱重沛王,所以当然都想着走捷径!”程伯虎酒量颇豪,此时一晃脑袋便笑眯眯地接了话茬,“话说回来,前几天海东刘都督还请六郎喝酒,听说还有百济旧将黑齿常之!照我看,这两国大战不好看,那三国斗法才有滋味!”
上头起哄的时候,李贤和姚元之下去之后便瞧见了泉献诚。如今这位高句丽贵公子哪里还能看得出当日的风尘仆仆,整一个唇红齿白的美少年,此时正毕恭毕敬地一揖到地。人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李贤忖度自己和人家暂时还没有什么直接冲突,遂笑嘻嘻地上去扶了一把,顺带踉跄了一下步子,露出了几分醉意。
“献诚正好在南市,听说殿下在贤德居就赶了过来,冒昧不请自到,还忘殿下海涵。”这没有对手的时候,泉献诚便显露出了良好的教养――无论是高句丽还是新罗,打打杀杀的同时也接受了中原文化,所以他不但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就是其他的风雅勾当也有一定造诣。“今日前来,实在是因为献诚在坊间听到一些流言蜚语,所以不得不前来澄清。”
流言蜚语?
当李贤从泉献诚口中听明白那所谓的流言蜚语时,却差点没忍住那暴笑的冲动。对于国家而言,内部的问题一定要死死捂住,有什么问题就拿外部人顶缸。
所以,这几年中,所谓的海东奸细案不知道出过几桩,到后来就是洛阳令冯子房也聪明了,问都不问就以奸细嫌疑论结案。在新罗臣服于大唐,而百济已经牢牢在大唐控制的情况下,所谓奸细,来自于高句丽的可能性自然最大。
而一本正经的泉献诚所提出的理论恰恰是――新罗虽然是大唐属国,但狼子野心远胜于高句丽,许多名为高句丽奸细的事件,应该是新罗捣鼓出来的。那种恨不得剖心袒腹的真诚劲,若是普通人兴许就被糊弄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