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长生药的劲头暂时过了,李治的兴头就转到了辽东战局上,干脆留下了郝处俊一起用午膳,而正好在场的李贤自然被拉上作陪。大约是因为成功劝谏了君王,郝处俊的心情极好,几杯下肚老脸通红,嗓门洪亮地介绍起了辽东的一场场大胜。
于是,李治一高兴也不免喝了两杯,正当他还想让宫人斟酒的时候,旁边耐不住的李贤赶紧站起来委婉阻止——开玩笑,这风眩还没怎么好就这样喝酒,不是给大家找麻烦么?
李治皱着眉头还准备分说一二,郝处俊也慌忙站出来劝阻:“臣不合忘了陛下仍苦于风眩,竟是忘了应当禁酒!臣也不喝了,倒是这高句丽战场上有几件趣事,如今臣可以说给陛下听听!”
郝处俊这一打岔,李治终于心情稍好。虽说食不语乃是古训,但这节骨眼上也没有谁会遵守那些规矩。听着那些低级军官的趣事,他反而觉得新鲜,这一顿饭破天荒吃了一个时辰,一应菜肴也都多用了几样,撤下去的时候几个宫人都是笑吟吟的极为高兴。
吃完了饭,郝处俊就告辞了出去,而李贤就自告奋勇地提出要送李治回蓬莱殿。于是,李大帝二话不说点头答应,父子俩便出了紫宸殿。
这午后的春日原本就容易让人发倦,更何况李治原本就是身体不好的人,走在太阳底下竟是露出了以前从未有过的老态,步履蹒跚不说,面色也显得格外苍白,只是精神勉强算还好。虽说搬进这蓬莱宫不是一两天了,但走着走着他还是不时冒出一两个问题,而李贤答不上来的时候就只得向另一边的王福顺求助。
这蓬莱宫那么大,除了几座大殿,他哪里记得住这么多殿阁的名字!
李贤心里嘀咕,眼睛却四处瞟着,最后瞧见老爹的发冠下,赫然有不少白发,不觉皱了皱眉。他老妈比他老爹还大几岁,平日也是劳心劳力,可这满头发丝照样是乌黑亮丽几乎找不出白发,这两夫妻怎么会相差这么远?
“贤儿!”
猛听得老爹一声唤,李贤的赶紧收回了心思,一抬头却发现李治看他的目光很有些古怪。他正准备追问,谁知身边的老爹忽然没来由低声感慨道:“你即将加冠大婚,想不到你一晃这么大了。如果你姨娘还在世,能看到你和贺兰大婚,定会高兴异常。说起来,贺兰妩媚多姿颇肖于她,这心思却没那么重,也是小丫头的福分。”
没错,这年头似小丫头这样心机不重的女人已经很难寻了!
李贤附和地点了点头,这一走神,忽然感到肩头被人轻轻拍了两下,待醒悟到是自己的皇帝老爹,他顿时呆了一呆。这平日只有武后在单独相处的时候会做出这种举动,今儿个他老爹是怎么回事?这可是大庭广众之下,而他如今也不小了!
“听说你前几日又带你太子五哥出去逛了?朕当初也当过太子,知道那些东宫官的啰嗦,你五哥比朕当初更古板,这贤孝仁德虽好,老是紧压着不敢放松也不好。总而言之,若是他有闲,你大可带他出去松乏一下,别理会别人怎么说,若是有闲话朕给你撑着!只有一条,声色场合不可去,你明白了吗?”
如果说李贤一开始还只是吃惊于老爹的耳目灵通,那么听到后头,他那脸色就是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如果说以前他还只是偷偷摸摸拐带太子,那么现在可以说就是奉旨休假!果然,他的皇帝老爹还是颇有人情味的,知道这太子不好当。
于是,把李治送回了蓬莱殿之后,李贤立刻从建福门出了蓬莱宫,又兴冲冲地直奔东宫,浑然没顾上东宫上下官员看他的眼神。一阵风似的冲进明德殿,他正好看见李弘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而一看到他,李弘就赶紧把伸过了头顶的手臂放了下来。
“六弟,你怎么来了?”
李贤笑嘻嘻地走上前去,看了看案头老高的公文,突然压低了声音道:“五哥,可有兴趣和我去大理寺探探?听说,那位新任大理丞,办案的效率可是出奇得高,你何不去那里视察视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