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只得冷冰冰地答道:“那些老家伙只想着给自己家里找状元,不管老的少的肥的瘦的,他们哪里管那么多?就算那状元是寒族出身,横竖家家户户有的是庶出的女儿,不愁没人可嫁!”
这要是先前刚刚推行科举的时候,自然是各科一视同仁,但到了李大帝在位这些年,逐渐就成了进士独尊,明经科出身的虽说也能有好路子混,可如果不是世家名门,甭指望有什么好结果——裴炎那是出身赫赫有名的“洗马裴”家族,否则也别想升得那么快。再说了,进士出身名门的概率远远比出身寒门高。
李贤当然知道这么一个道理,可活络气氛的问题得到了这么一个回答,他唯有挠头。正在这当口,就只见周围的公卿们忽然起了丝丝骚动,不多时,他便听有人嘟囔了一声:“那就是新科状元?”
大唐重风仪,虽说比不上魏晋南北朝时候那么重美男子,但是,优美的仪态行止依然是时人品评追捧的热点,就比如老上官年纪一大把还被人说成是谪仙。所以,从这一点来看,那个走在最前面身材高大笔挺的某状元,举手投足间还是很有几分风采,至少这气度很可以和上官仪一拼。
然而,这状元的年纪也能够和上官仪一拼……甚至可以说,他比上官仪的年龄还大。看那银须银发,少说也超过七十!此时此刻,李贤可以肯定,这要是现场的人戴着眼镜,那肯定是跌落一地碎片!虽说太宗皇帝开科举以来也已经不少届了,曾经有过年纪大的,但毕竟是少数,三四十、四五十的都不少,可上七十的却仍是罕见。
七十岁的老翁配一个自家的妙龄少女?
虽说这种事情算不上新鲜,可李贤却总觉得不搭调,这正使劲憋笑的时候,旁边忽然传来了一阵古怪的声音。这不转头不打紧,这一转头,就只见屈突申若胸口剧烈起伏,面孔憋得通红,喉咙口正咯吱咯吱动着,显然也是忍俊不禁。
好在七十岁老翁状元之后,十个进士年纪最大的也就五十开外,甚至还很难得地有两个三十余岁的,于是,人们这目光注意力的焦点立刻转了方向。瞧见这光景,屈突申若终于长长嘘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一翘,似是轻蔑似是同情,旋即哼了一声。
李贤难得见她如此情绪化的一面,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正在这时,他忽然感到背后传来一股大力,紧跟着就被人抱了个结结实实。
“六哥,你看,那个状元真好玩,竟然胡子头发都是白的!”
这人没看到声音李贤却认出来了,见四周不少公卿都转头微笑,他赶紧向屈突申若打了个招呼,拉起人赶紧开溜。好容易躲到了僻静处,他才发觉跟着自己过来的不止李令月一个,还多了上官婉儿和阿韦两个跟屁虫。
上官婉儿嘴巴一翘,得意洋洋地说:“看到状元郎……不,应该说是状元公的时候,我看到有不少诰命夫人的脸色都白了。怪不得我昨天追问爷爷的时候他不告诉我,敢情是这么个惊喜。”
李贤闻言自是气结,没好气地在那光洁的小脑门上轻轻一弹:“婉儿,你什么时候这么贫嘴了?”
阿韦在旁边只是笑,李令月也叽叽喳喳发表着自己的观感。一群人玩闹了一阵,很快,这芙蓉池边就聚集了众多公卿名臣,说是济济一堂并不为过。虽说这只是芙蓉园大宴的第一天,但依旧让众人很是期待,这游园节目固然是一桩,而另一桩则是更加重要的——那就是看看皇帝一家子的健康状况。
终于,当姗姗来迟的皇帝皇后出现在人前,身后还紧随着太子的时候,不少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就连三个政事堂宰相也为之松了一口气。作为太子僚属,他们当然不希望这个辅佐了不少年头的储君有什么问题。
储君储君,那也就是国君候补储备,在李治身体日差的这种时候,太子的身体问题也已经上升到了国家的问题。
所以,当来自各名门世家,雄赳赳气昂昂的一群年轻人登场的时候,更多人心中便有这样一种叹息。这要是太子李弘的身体能像这帮上窜下跳的年轻人这样,那该有多好?
众公卿大臣心中大多有事,于是乎,他们竟是没有发觉,一帮年轻人的兴奋模样有些过头了。而寥寥几个预先得到过消息的人,则在背地里窃窃私语——反正和他们无关,这热闹还是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