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四章谁怕谁!
打上门这种事情在长安城每日里都会发生那么一次。众所周知,大唐的悍妇是出了名的,丈夫在外鬼混得迟了,家中大妇带着人打上门去绝非罕见,尤其是那种畏妻如虎却又喜欢寻花问柳的家伙更是如此。如此算下来,被打上门次数最多的,大概应该算是平康坊。
然而,堂堂雍州廨被人寻衅上门,这还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不但李贤觉得新鲜,就连这众多小吏也都觉得新鲜,然而,那些属官就有些火大了,这平白无故多了个亲王上司不算,居然有别人敢欺负上门?消失了足足四天,号称要整理雍州廨积年案卷的长史崔年终于跨出了房门,而尾随其后的还是司马和录事参军事等数人。
和这些脚下生风的官员相比,李贤倒是落在最后头。事实上,当看到这些不知从哪窜出来的官员时,他几乎是恨得牙痒痒的。好嘛,一开始要办事一个人都找不到,现如今一个个全都窜出来了!于是,他有心更加放慢了脚步,由着这些家伙去和外头的人打擂台。
要问门外的人是谁?却见那为首的人黑发白衫,腰挎长刀,俏面含怒,目露寒光,一幅一言不合就要动手的架势――也就是说,所谓的打进来还只是停留在嘴上说说的地步,并未完全实施。只不过,那幅怒火冲天的架势,李贤至今为止还是头一次瞧见。
“兀那妇人,雍州廨重地,岂是你乱闯的!”
前头四个字一入耳,李贤差点没笑出声来,循声望去见是一个四十余岁的小吏――料想说话这么粗俗直接的,也不会是以风度仪表著称的大唐官员。不过,这话成功激怒了那位领头人,只见她的肩头剧烈耸动了片刻,眼看就要忍不住动手的时候,最终却硬生生止住了拔刀的手。
“我乃大唐晋安县主,尔是何人,敢对我这样说话?”她一面说一面倏然踏前一步,声音一瞬间变成了咆哮,“长安令带差役擅自闯我宅第,掳我主簿,如今又以粗言辱我,是何道理?”
大唐晋安县主这个名头,一年前还是没有的,也就是因为那位临海郡公金仁问归国协调新罗军出兵事宜,为了安抚尚留在长安城内的新罗善城公主金明嘉,武后方才和李治商量,破例封了这么一位县主――反正县主又不是公主,用不着实封,不过是每年支出一点钱而已。
李贤早料到会有这一遭,发现那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属官全都僵立原地,就连刚刚准备命人上前擒拿肇事者的长史司马也都悄悄退后了两步,他这才干咳一声上得前去,笑容可掬地开腔道:“这不是新罗善城公主么?啧啧,真是好久不见了!”
金明嘉怒气冲冲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找李贤理论,眼见得他出门,她面上的怒色便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定睛在李贤脸上瞧了一会,她先是以完美的礼节问候,紧接着便沉声质问道:
“雍王殿下,我虽在长安并未独居一地,但这宅第却是陛下钦封临海郡公的住所,未有明旨,长安令就带差役擅闯,我可否理解为他藐视陛下威严?雍王如今既然是雍州牧,辖下县令如此妄为,我是否该找你来讨个公道?雍州廨差役不由分说将我挡在门外,甚至意图动手,是否是藐视我这个陛下钦封的县主?”
这一连串的质问下,门口几个差役全都吓了一跳,天知道他们只是尽职尽责,谁知道这打扮迥异于大唐妇人的女子竟然是一位县主,而且倒霉就倒霉那是外国县主!这年头别说县主,就是公主长公主也没什么好稀奇的,毕竟和皇帝的亲戚关系也不过平常。可是,如果是外国人那就不一样了,这大唐为了羁縻某些异邦,给与的优厚待遇就是某些皇亲也未必有。
“啊呀,竟然有这种事?”
李贤猛地瞪大了眼睛,面上尽是莫名惊诧:“这临海郡公的宅第来自御赐,长安令竟然如此大胆么?”
金明嘉刚刚追着长安令胡敬的屁股后头拐进这条巷子,认准了人已经进了雍州廨,此刻见李贤这幅做派,她自是愈发恼恨。转念一想李贤若是过河拆桥,必定会引起下属离心,她便打消了咄咄逼人的念头,换上了一幅温婉的面孔,裣衽行礼道:“多谢殿下为我做主!”
李贤没好气地摩挲了一会下巴,心里想着这女人还真会打蛇随棍上,嘴里却开始打官腔道:“如果我没记错,这临海郡公赴海东时,似乎带上了全部属官,这主簿应该也跟着去了,不知道长安令这回抓的那主簿……”
话音刚落,金明嘉便立刻补上了解释:“那是我刚刚征辟的,乃是文采出众的新罗太学生,正欲向陛下举荐!殿下若是不信,可把人叫出来当场试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