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楼抱着妹妹缩在屋子的角落里。虽三餐有人定时来送,不至于饿肚子,可是看着和自己在一起待在屋内的案犯亲属越来越少,心中愈发不安。这样的不安就像在腹内养了一个小虫子,日子越久,虫子越大,最后噬心蚀骨,叫人难以忍受。
她从其他人口中断断续续知道了牵连父亲的案子本来出现过曙光。几个商户凑齐了银子,得到京里来的督办官的承诺,说可以从轻发落。可就在月余前,忽然变了风向,皇帝接到弹劾腐败包庇的奏折,勃然大怒,不仅要严惩这些盐商米贩,连京城来的督办官也被收拾个七七八八。
继任的官员不敢再贪赃受贿替这些人开脱,该如何治罪便如何治罪。不仅案犯本人被如实定罪,连家属都受了连累,罚为官奴。雨楼不胜唏嘘,就算哥哥当初凑上了银子送给当时的官员,这会也打了水漂。
和同命相连的其他可怜人在一起,她才知道,罚为官奴的女子们,能进个清白的府邸做奴婢,已是不易。几个重犯的家属,知晓要被罚入教坊司,当日撞墙而死。
这样的传闻增加了恐怖的气氛,所以每当有衙役提人的时候,每个人既担心提到自己,又担心自己被剩下而被胡乱的扔进比教坊司更不堪的地方去。
她能去哪里呢?她明知道猜测无用,可还是忍不住去想。
这一日,负责点数人头的小吏拿着花名册又走了进来。这个人,她认识,不是负责往教坊司提人的,她不觉眼神期待的看着他,希望能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
小吏翻开花名册,巡视屋内所剩不多的人,喊道:“卓雨楼!”待看到在角落里缓缓的举起手,揽着妹妹站起来的雨楼,自言自语的笑道:“难怪,难怪。”说完,在花名册上画了卯,吩咐跟随而来的左右侍从,道:“把她带走!”
“只有我?”她焦急的看着那个小吏:“我妹妹呢?”
那小吏仿若没听到,只低着头翻看花名册。这时仆役已经走了上来,强拽着她便往外走。她明知道抵抗无效,仍誓死不从,朝那小吏看恳求道:“您行行好,别让我们姐妹分开。”不等那小吏回答,拉扯雨楼的一个仆役见她不老实,上来就是一巴掌,只打的她眼冒金星,半边脸酥麻,引袖一擦,见了血迹。
雨堰没命似的哭喊:“姐姐――姐姐――”但被人拦住,到不了雨楼跟前。
“啧!”小吏把花名册合上,朝打人的仆役狠道:“这个娘子你也敢打?!打坏了这脸,不光你我吃不了兜着走,连咱们大人都不好做!”那仆役憨憨的道:“她不听话……”
雨楼顾不得疼,求那小吏道:“您行行好,让我带上妹妹罢,雨堰不能离开我!”
“行了,行了!”小吏再度翻开花名册,瞅了几眼,对雨楼虚笑道:“带上你妹妹肯定是不行的,这不是我能决定得了的。只能告诉你她分去了一个还算书香门第的府邸,担心她,不如担心你自己。”
雨堰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劲儿的喊姐姐。雨楼听了小吏一席话,自知团聚无望,只能安慰妹妹:“雨堰乖,只要姐姐活着,早晚去找你……你等姐姐……”雨堰小手擦着眼泪:“雨堰等姐姐。”
这情景看的其余几个剩下的罪犯女眷不胜唏嘘,联想到自己不禁纷纷落泪,一时屋内呜咽声哭泣声四起,听的那小吏十分不耐烦,一挥手:“好了,快带出去!”
押解雨楼的两个男子,道了声是,推推搡搡把她带了出去。
出了关押的屋子,到了这办事的衙门门口,她被交由两个家丁打扮的男子。彼此间没有废话,她默默的爬上马车,随他们离开,至于去哪里,她唯有听天由命。走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马车停下,接她的家丁掀开帘子,朝她指了一个站在门口候着的壮实婆子:“跟她走。”
雨楼抬头仰望府邸的匾额,阳光照下,晃的她睁不开眼,举手挡住后,隐约看到‘镇守’两个字。想起那夜跟夏宣的对话,如果她坏了贞洁,就要给太监做小妾。她心底一沉,不等她做细想,那婆子已扯了她向内走了。
婆子不和她多舌,她也不想开口多问,两人行尸般的穿过几个拱门,最后过了穿堂,进了一间屋子。婆子告了声:“公公,人来了。”就退了出去,留下雨楼看着香炉中飘起的缕缕白烟,等着那个镇守太监出来。
听里间有挑珠帘的哗啦声,雨楼大气不敢出,低下头,紧张的攥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