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将人生的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喜剧将那无价值的撕破给人看。
而人的一生中除了悲喜剧,更多的是洒狗血的片段,就像叶安袭从来也没有想过,安安会是她的妹妹。
想着那个小女孩的样子,她们长得真的很像不是么?
秋夜的凉风悄无声息的钻进衣袖,防不胜防的侵袭人的每一个汗毛孔,把原本别在耳后的头发散了下来,长长密密的卷发里的叶安袭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呵呵,真狗血。”
满世界的播种,生出来后又不管不顾,那个女人的心呢?
这样没有心的人是她的妈妈,她应该感到荣幸,不是么?
手臂箍的又紧了一些,大手习惯的揉揉她的头,这样的话题,宗政贤也不知道如何继续。
这本来就是伦常的错位,人有人的生存追求,诸如金玲需要钱,连璇颖需要一个孩子来找安全感,可这些以自我为目的的出发点,却偏偏造成了一个小生命的遗憾。
到头来,唯一无辜的就是安安,而她就要为这一幕荒唐的狗血剧买单。
每次宗政贤见到安安,好像都会想起叶安袭那可怜的童年,就像是不想再继续这般悲剧一样,宗政贤拯救了安安,他很疼她,很宠她。
而这个中原因,除了他自己,谁都不会知道。
他心疼叶安袭,如果真的可以回到过去,那样痛苦的经历,他都不想她去尝试。
星河幕天,灯海席地,苍穹之昴,一尾流星划破天空,那切割的绚烂的弧度,也划进了叶安袭的瞳孔。
“安安还能活多久?”
这孩子先天发育不健全,活不久,她记得。
“最多2年。”
……
相视,无言,安安又做错了什么?
“这一次本来打算带她去看医生,可还没飞,我就……”
因为这次病情的突发,也耽误了安安的就医,错过了一天,下次再安排就要再等机会了。
原来那次是带安安去看病,难为她还在那为了小事动着小心思,原来那一次的旅程牵系着两条人命。
“宗政贤,把安安过继到咱们家吧。”
眼若星子般通透,叶安袭认真的,说她血浓于水也好,其它的什么也罢,她不想让自己的弟弟妹妹的人生都是悲剧。
连璇颖这个免费的母亲,形同虚设,并不比金玲高尚几分,这个孩子对她来说,除了累赘,没有任何意义。
“恩,过了这阵子,我们就去办。”
宗政贤很早就有这个想法,可又不知道怎么跟叶安袭提起,如果可以,他一点都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就像现在,虽然看上去一切正常,可那种难以言喻的低落,他觉得很不舒服。
总之看着她这副笑不起来的破产脸,宗政贤就觉得别扭。
“叶安袭,你好像长皱纹了。”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穿插在感性的气氛间,嘶啦一声撕破了刚刚话题的沉重气氛。
她长皱纹了?
再看这男人一脸嫌弃的表情,真是莫名其妙!
从他的怀里挣扎抽脱开来,倏地站起身,脸上的平静也成四十五度角,向下倾斜了几分,叶安袭的口气冷淡的可以。
“你可以选择把眼睛闭起来。”
秋风,秋夜,秋月!
宗政贤!你那是什么表情?
女人,终究是女人,对于形象上的事儿,是接受不了任何爱人的差评的。
一眼不留,甩手就走,看着那愤慨的纤瘦背影,男人刚毅的薄唇扯了开来。
生气也总好过于死气沉沉,至少这样的她,更有活力。
可这回宗政贤却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了,从他在进了房间,叶安袭就真的一句都没跟他说过,一眼都不看他,就像这空气里完全没有这人。
照常的冲澡之后就自顾自的躺在床上,拨着遥控器。
自从两个人面对面之后,宗政贤也就把楼上的hifi弄到了这间主卧,所以叶安袭每晚的胎教时间就都挪到了卧室。
当当当!当当当!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从四面八方震撼着整间卧室,过大的声音和撼人的节奏让宗政贤整个心都被吵的很烦躁。
再看那个闭目养神的女人,他真的怀疑她是在赌气,否则,他的孩子会喜欢听这样的音乐?
她赌气他接受,可拿他们的孩子赌气,可不行,她这身子骨,怎么能经得起这么大的噪音折腾!
“叶安袭!”
“叶安袭!”
一声比一声大,却都是被贝多芬的疯狂给轻易遮挡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可君子永远不是帝王的命,就算宗政贤想过控制自己的脾气去让这叶安袭,可这音乐的烦躁就鼓动他骨子里的控制欲。
长腿一迈,大手一伸,直接一把抢过电视的遥控器,转了av制式,开的声音过大的音响响起了妙语连珠的女声……
“日前,陈冠希在微博高调表示”超喜欢“汤唯,视她为女神……”
贝多芬变陈冠希,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让闭目养神的叶安袭眉毛全都皱了起来,倏地睁开眼睛,坐了起来。
“宗政贤!你干什么?”
音乐欣赏到一半就暂停,她很不爽,她肚子里那个也很不爽,看着那个反倒是一脸火气的男人,她就更是不爽了!
火气噌噌噌的上窜!
“小孩子听这个太吵了。”
看叶安袭脾气一来,宗政贤也一直绷着脸,她生气可以,发脾气也可以,可是她怀着孕,很多宣泄的途径就必须被禁止。
吵?她还嫌吵呢?可他的女儿就好这一口怎么办?
“那听什么?艳照门男主角迷上了艳星?你确定这个就对孩子更好么?”
气!气!气!
也不知道哪里来这么大的气,叶安袭就觉得这口气像是核裂变似的无限膨胀,完全一扫她的处理感情方式,像是不宣泄来就不满意似的。
这年头,就算不知道金正恩是朝鲜总统,也都知道冠希少爷是艳照门门主,就算宗政贤日理万机,可这人他当然也认识。
这电视停的,真巧!
看那女的气的红扑扑的那个样子,倒是一脸的生机,反正他的目的也达到了,宗政贤瞬间不怒反笑,一派轻挑的看着床上的气鼓鼓的叶安袭。
“叶安袭,你倒是挺有泼妇的潜质。”
泼妇?皱纹?
这些词儿,她怎么听着怎么不顺耳,宗政贤这自以为是的示好,却像是火上浇油。
别过头去,叶安袭完全不再理他。
赌气也是一种跟喜悦一样能够塞满人的情绪,此时此刻的叶安袭,这一天的郁闷都没了,只剩下赤果果的气愤,虽然从头到尾她都不知道自己再气什么。
宗政贤当然不能给她这种机会,好不容易复合的关系,他又怎么会不去小心维持。
走到床边,宗政贤拨了一拨佯装睡觉的叶安袭。
“喂,我还没有清理伤口。”
每天睡觉之前,叶安袭都会小心翼翼的帮他清理创口,每当那个时候,宗政贤其实都很感动。
可今天的叶安袭,无动于衷,继续睡觉。
看那小蝴蝶似的睫毛微微的颤抖,宗政贤就知道她在装睡,接着爆出一句惊人的……
“老婆,你不管我了……”
惊人的不是内容,而是语气……
可怜兮兮,弱弱至极……
已导致叶安袭一个受不了,睁开了眼,起了身。
“宗政贤,你还可以再恶心一点。”
这男人不是想来喜欢自强自立么?自己有手有脚,那么简单的步骤又不是非她不可,干嘛在这弄出那副秦香莲的寡妇相?
恶心?说他恶心?
像是看透他的内心os似的,叶安袭接着道。
“我要睡觉了,拜托别烦我!”
刚一出口,又觉得失言,好像话有点重,现在这一怀孕也不知道自己的脾气怎么了,火就像一点就着似的。
可话已经说了,叶安袭也没接着描,宗政贤果然没有再烦她。
翻来覆去,叶安袭也没睡着,那开到小声音的电视,正巧拨着某明星癌症去世的事儿。
这新闻听得叶安袭心里有些别扭,近日的好转,她几乎忘了宗政贤过几天就要再次复查,至于癌细胞有否继续扩散,这一切还都不好说,她在这抽哪门子邪风呢?
其实静下心来,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并没什么恶意,可她这是干什么呢?
叶安袭起身,就看见宗政贤在沙发上,棉签已经沾了药水,却拿在手里动也没动,而是照着镜子,怔在远处。
很明显,他的手在轻微颤抖。
“拿来,给我。”
等宗政贤抬头的时候,叶安袭已经把他手里的棉签拿过去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没有放下镜子。
“难为你忍受我了。”
拆掉了眼睛的纱布之后,他也没仔细的看过自己,原来这么近距离的看自己,是这么恐怖。
那被射线灼烧过的皮肤,水泡干了之后,是皴裂那种更为丑陋的步骤。
想她每天晚上还要照顾他,和他一起睡,很辛苦吧。
秀眉蹙起,坐在他的身侧,叶安袭没理他这乎来自卑的情绪,而是拍拍自己的腿,口气颇有些严肃的道。
“躺下。”
宗政贤知道她要给他上药,可放下手边的镜子,却道。
“我自己可以。”
叶安袭没搭理他,举着手里的药棉签儿,就直勾勾的盯着他。
“你看着办,我手挺酸的。”
两军对视,必有一先眨眼,宗政贤还是先败下阵来。
她给他擦着患处,宗政贤一声不吭,空气中对流着静默。
那午夜的新闻也不知道是新闻还是专题广告,就着一个关于癌症的话题,说个没完。
“叶安袭,其实我有可能会死。”
他的治愈率虽然是百分之80以上,可理智一点想,就不能去摒弃另外那百分之20的失望。
这是宗政贤第一次仔细的想过,复查的时候,情况也未必是乐观的。
就这样顺了自己的心跟她一起,究竟是负责还是自私?
“我决定跟你一起那天,你也不是千年王八万年龟。”
叶安袭就是有这种魔力,直来直往的话既可以杀死浪漫细胞,也可以成功的爆破悲伤的氛围。
什么死不死的,谁都会死,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而已。
晕……
宗政贤精致的五官有些紧绷了,这女人……
听见咬牙切齿的声音,叶安袭嘴角一撩,笑了。
再看一眼表已经11点多了,她真的得早点休息了,明天还要找容爵去拿段朔的身份资料,最重要的是她还准备要去产检。
这一想到容爵,叶安袭像是想起来个事儿,刚一滴完药水,就问道。
“对了,你找容爵干什么?”
叶安袭没忘,是容爵带她见得宗政贤。
这事儿她一直介怀,却因为这阵子事儿多给忘到了脑子后面,宗政贤跟容爵是绝对没有交集的两个人,那么他找容爵,肯定是因为她。
但愿他没说写什么关于托孤一类的无聊话题。
就算他就这么死了,她也用不着他替她安排之后的人生。
“媳妇儿,咱睡觉。”
答非所问,明显的语遁,摆明了宗政贤不想提这件事,叶安袭刚消的那股气儿又钻了出来,站起身,也没理差点摔倒的宗政贤。
她最讨厌他有什么事不直说,这样的误会还少么?
抱臂坐在床边,手指指向门口,语气极为冷淡。
“要么你出去睡,要么我出去睡。”
最后,宗政贤还是本着让叶安袭顺气儿的心态,出门,关门,去了隔壁。
可这习惯了身边有她的夜晚,怎么能睡的着,这前半夜,宗政贤就坐在沙发上,大手拄着头,闭目养神。
等后半夜的时候,就悄悄的潜伏回了房间,刚才走的时候,他根本没有锁门,看着床上骑着枕头睡觉的小女人,就觉得那个枕头很碍眼。
一把抽走了那该死的枕头,躺在叶安袭的身侧,直到他完全替代了那个破枕头,这眉间的褶皱才得以舒缓。
满意的看着整个缠在他身上的小女人,低头轻吻了一下她的唇边,这折腾一晚上的宗政贤才闭上了眼睛。
他vs她,夜,好眠……
等第二天一早,叶安袭醒过来的时候,习惯了每天早上看看他的患处的情况,看着那个睫毛像小扇子似的男人,她总是想找把尺子量一量,这睫毛究竟有多长。
宗政贤的皮肤大部分已经呈现淡淡的粉色了,水泡也全都没了,变成了深色一点的暗沉,前几天还那么狰狞的创面,就这么竟然愈合了一大半。
或许是老天爷的老婆按照自己所爱打造了这么个男人,老天爷一个嫉妒,就给他这么个机会毁了半张脸,可这么看反倒是多了几分邪魅,增添了一种神秘的魅力。
呃……
该死……
睡觉手还这么不老实,无意识的揉抓了两下他每晚的玩物,叶安袭吃痛的直咧嘴。
这一精神才想起来,昨晚不是分房睡的么?他怎么又跑回来了?
不过夫妻也没有隔夜仇,叶安袭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这种小插曲就直接翻篇儿。
起床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没有吃饭,就出了门。
最近总是得不到休息,可这肚子却好好的,没任何反应,出了食欲大的出奇和那些不正常的反应之外,叶安袭都觉得这胎的状态很轻松,甚至比以往更有活力。
出门开车就给容爵打了电话,两个人就约在了永和豆浆。
“我说叶安袭,你这胎怀的是猪吧。”
几天没见的容爵,就算早上刚刷过牙,嘴还是那么臭,不过他说这话虽然难听,却是有理。
人家早上都是吃吃豆浆油条叉烧包,可这女人却在这吃卤肉饭,而且一吃就是两碗!
那咬着肥肉滋滋滋的声音,旁边的人都像是在看大食怪表演似的,让容爵都不想跟她同桌了。
“又不是你的,希望不大。”
拜托,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吧,叶安袭翻着白眼看着这张桌子上他嫁祸给她的这摊东西,几乎所有的食物都点了一份,摆的满满一桌,这容大少爷一口不吃,就摆这放着了。
不过是他先到的,叶安袭来了之后就这么一桌子了,就是没一个她想吃的。
想必那些来自旁人的关注,跟这桌子的东西脱不了干系吧。
叶安袭睡的不错,神清气爽,几天没看见容爵,还真有点想他了,毕竟一起生活三年,那比家人还亲的感情怎么也不能转瞬即逝。
“容添那小子重色轻一切了,公司都甩手了,真乖乖的当学生去了,一个小黑柴火妞儿就给他迷成那样儿,没救了……没前途……”
翻了个白眼儿,叶安袭在心里诅咒着这个变态在不久的将来,被一个更变态的女人折磨个半死不活的……
好阴毒……
不过叶安袭也没想到,买彩票从来没中过的她,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假设却是完美的成立了。
“你不吃,就跟我说说,我听着。”
她上次找弟弟帮着查段朔,这报告早上刚send到容宅,容添要上学,所以容爵来了。
“来吧,下面由你最亲爱的我,来给你讲一部豪门的乱七八糟史。”
……
这人在媒体待的,还待出点文艺腔儿了,虽然根本就是伪的。
“long/long/ago……”
容爵讲的很罗嗦,磨磨唧唧的,不过叶安袭还是边吃,边揪出了她要的内容。
她只是要知道,资助段朔上大学的那个好心人,就是郝秋萍,而且有一个惊人的巧合,刚在福利院门口被捡到的时候,段朔的身上有着详细的出生卡,而那张卡上写的那个名字,竟然是宗政宇。
而最让叶安袭震惊的是,当年郝秋萍生宗政宇的时候,其实医院的记录是龙凤胎,可那个女婴在出生第二天就丢了,当时宗政家也全力的寻找过,再后来无疾而终。叶安袭心里都明白了。
如果郝秋萍找了女儿回去,宗政雄多疑的个性,一定会验基因,如果再怀疑下去,就连儿子的身份都无法保证……
“容变态,陪我去个地方。”
……
――
省财政厅副厅长办公室。
富贵竹,根雕,草体辩不出是什么字的字画,腾升的龙井香气,整间办公室的表像就跟它的主人一样,高雅而端庄。
“郝厅长,我爱人今年要是调到地方,我们就没法儿要孩子了,您也知道,我们这年纪大了,再不要孩子,可能这辈子就这么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