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连璇颖家的门前,叶安袭在心里做好了打一场硬仗的准备,虽然安安的身世是这般,连璇颖不喜欢归不喜欢,可就这么给她叶安袭让她皆大欢喜,似乎也是微乎其微的事儿。
毕竟对于连璇颖来说,她叶安袭实在是仇人排行榜的第一名,如果厌胜之术有效果的话,她兴许早就被姓连的万针戳肉的扎死了。
呼……
深呼一口气,叶安袭心里其实做了比较坏的打算。
“放心,交给我。”
低沉的声音很踏实,习惯性的揉着叶安袭的脑袋,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其实宗政贤也并没有多大把握,不过他毕竟是了解连璇颖的,他知道有些东西对于她来说是万能的,就是钱。
叮咚!叮咚!
一声声的门铃催促,也没有人来开门,不过应该是有人的,这宅子的大门是开着的,于是叶安袭和宗政贤走到敞开的窗子那边。
风声灌耳,这边可以很清楚的听见屋子里面的声音。
哇!哇!
一声声的小女孩的哭泣声传进二人的耳朵里,伴随着不自主的咳嗽,哭得很厉害。
是安安!
夫妻二人眉一挑,都急了,奔着门口,叶安袭拿出包包里的发卡快速的拧了门就进去了。
一进屋都没有换鞋,就奔着哭声的来源去了,推开门看见屋子里的一幕,两个人都怒了。
一个不认识的中年妇女懒散的仰卧在床上,一脚一脚的踢着安安,安安笨拙的被踢的一个圈儿一个轱辘滚的瞎转,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鼻涕眼泪乱七八糟的混成一团,咳嗽的小脸憋得通红。
“谁!私……私闯民宅!”
那床上的妇女被这怒气冲天的两个人下了一跳,尤其是那个男人的脸很骇人,好像都看见了火苗,要烧了她似地,这一个哆嗦,脚就一抽筋,被她戏耍了半天的安安就掉到了地上。
碰!
叶安袭眼疾手快的接住了滚掉下地的安安,安安一害怕,越哭越凶,尤其是看见宗政贤之后,她的智力有限,认识的人不多,她对宗政贤从小就很依赖。
“大…大…大大!哇哇!……咳咳……咳咳!”
安安哭得很惨,叶安袭顺着她的背,也丝毫没有缓解她的咳嗽,看的她心里很难受,随即怒视那个从床上连滚带爬的中年妇女。
原本那个女的看两个大人都奔着那傻小孩去了,一看就是认识的,她刚准备跑,还没等走上第三步,就被一只大手拎起来狠狠摔到墙的角落里。
“哎呦~”
脊椎,腰椎,尾椎,全身上下没有一个椎不疼的,这老女人不干了,法治社会,谁先动手谁没理!
“你们谁啊!我告你们私闯民宅!”
泼妇生存之道,有理没理都是有理,她是连小姐聘的保姆,这些天屋子和孩子都归她,协议上是这么签的,她腰板硬着呢!
“再……再不出去,我报……报……”
警字都没说出口,就被这个男人森冷的眼神吓的塞回了肚子里。
“连璇颖呢?”
一字一顿,平仄皆冷,宗政贤的声音已然没有一丝温度,说他下一秒要杀人也不足为过!
拳头紧攥,连璇颖又不负责任的把安安丢给保姆!以前卫青琴没有住院的时候,三令五申是不能给安安找保姆的,安安不是正常的孩子,稍微没有一点耐心的,都不会好好带这个孩子,更何况她不会学话,好与坏都没人知道!
“连…连小姐,出…出国购…购物去了…”
神马主啊次的,这男人的气势太吓人了,这保姆吓得屁滚尿流的都招了。
怒气横生,宗政贤拿出电话拨通了连璇颖的号码,却传来了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讨人厌的声音……
就这么出国?一声不响的把孩子丢在家?
咯吱咯吱…
宗政贤握的拳头直响,额头的青筋一跳一跳的,看的出来他气坏了,可别说是他,就连叶安袭紧皱的眉头也一直没有舒展过来。
不管有没有血缘关系,怀胎十个月就这么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出国shopping?
连璇颖这女人的心呢?对宗政贤那份心但凡分四分之一在这孩子身上也不至于如现在这般。
叶安袭持续顺着安安的气,这安安也哭累了,开始一抽一抽的抽搭了,看着安安那小脸都哭的红肿了,叶安袭觉得有点心疼。
就算不是她妹妹,就是一个孩子也不至于这么对待啊?
容爵坚持不给容烨找保姆是有道理的,叶安袭其实很想起来去踹两脚那个女人。
可是她冷静住了,并没有,因为宗政贤毕竟是宗政贤,以他在这个社会的势力,打一个女人,就算她十恶不赦,舆论谴责的也会是势力庞大的他,更何况,安安受不得再度惊吓了。
“宗政贤,我们先带安安走。”
不管经不经过连璇颖的同意,叶安袭必须要这么做,否则这个孩子在这恶婆娘手上一定会被继续虐待!
“哎哎!这位先生小姐,我给人看孩子,孩子不见了,我怎么交代!要是不留下孩子,我报…报警了!”
走,走可不行,这婆娘再怕也不可能光天化日来两个人,因为气势强就把人家孩子带走,这么她饭碗砸了不说,没准儿还得被告,绝对不行!
婆娘站起身,用肥胖的身子挡在门口。
极为森冷的瞄了她一眼,宗政贤不屑跟她对话。
扶起叶安袭,接过她怀里的连安安,安安一看见是宗政贤,一下就抱住他的脖子,哆哆嗦嗦的把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大大…我…我疼…”
这话一说,叶安袭和宗政贤马上掀开安安的衣服,就见内里一片青紫,看颜色,有黄有青有紫,新旧积累,好不可怕。
宗政贤就怒了,转身就想给那恶婆娘一脚,这次叶安袭都没有拦他,因为这女的真的欠踢!
这一脚就给这婆娘卷到了墙上,捂着肚子愣是没有起身。
叶安袭也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宗政贤这么泄愤下去,拉着他的手抱着安安就往出走,临走前,对那个恶婆娘冷冷的道。
“告诉连璇颖,孩子我叶安袭带走了。”
……
从带了安安出来之后,宗政贤就一直沉默,给安安拿着baby湿巾轻轻的擦着眼泪,手还有些气的颤抖,叶安袭看的出来,这个男人是心疼了。
从小到大带了这么多年,感情比她这个有血缘关系的人来的都深吧,转而一想,又觉得连璇颖真的很可恶,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生这个孩子!
就像金玲,既然知道自己有问题,为什么还要去卖什么卵子!孩子得罪谁了!
想到金玲,前几次见容添,他只字未提,叶安袭也不知道她现在得到了什么样的惩罚,可她不愿意承认的是,她心里总有那么一个角落惦记着金玲。
血脉相连,人人都该有的情绪不对么?可为什么这些人的身上却一点都找不到?秋日瑟缩,秋叶飘零,叶安袭的心很凉。
两个人带着安安去了儿童医院,就诊之后,除了一些皮外伤,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嗓子哭得有些发炎,医生给开了一些药。
从连璇颖家里出来开始,宗政贤还一句话没说过,那样阴沉的脸,让叶安袭看着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她真的承认,宗政贤实在是个有耐心的男人,一点点的喂安安吃药,揉揉胳膊,揉揉腿儿,那样的画面,真是让她这个做过妈妈的人都心里一阵暖。
“都过去了,我们一家人,以后好好的就好。”
小手拍拍宗政贤的一直紧绷的肩膀,叶安袭不知道还应该说些什么,虽然是她的血缘亲人,但安安真的跟宗政贤太好了。
“恩。”
闷闷的一声哼,似是回答叶安袭,宗政贤的心情还是很不好,叶安袭懂,他在自责自己没有照顾好安安。
这些年他一直把安安当成自己的责任么?
这原本不属于他不是么?
这个男人都做了些什么,也许他不说,叶安袭一辈子都不会知道。
宗政贤,笨蛋。
中午,叶安袭提议带安安去吃麦当劳,小孩子总是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快餐世界,像容烨就喜欢的打紧。
果然安安很开心,叶安袭给她买了一套儿童套餐,还赠送了一个主题的哆啦a梦小玩具,玩具结构很简单,却成功吸引了小安安的注意力。
“呵呵,大大…好…好玩…”
肉肉的小手并没有规则的拍着,安安的平衡能力很差,甚至左手拍右手这么简单的事儿都很难做到,经常错过双手的交叠。
看着这个跟自己很像的小孩子笑的这么开心,叶安袭心里一暖,那种血肉连心的感觉,说不上来的滋味儿。
“来,安安张嘴,姐姐给你吃薯条~啊~”
下意识的,叶安袭的声音变得柔软,这是她哄容烨小时候的语气,可安安虽然比容烨大几个月,性子要比儿子小孩子的多。
安安张嘴吃了口薯条后,吃的小嘴儿里面也是,外面也有,脏兮兮的,叶安袭一点点的帮她擦掉,这时只听安安极为吃力的发了几个音。
“切…切…且…且…”
切切且且?
叶安袭没懂,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宗政贤,却看见这个大男人眉头舒展,嘴角好看的上扬,沉声道。
“安安在说谢谢姐姐。”
姐姐?
安安叫她姐姐!
“安安,再叫一遍姐姐。”
“且……且……”
那种感觉很难形容,叶安袭心情飞扬,安安是个智力有缺陷的孩子,她的世界小的只容得下几个人,也许一辈子她都会对叶安袭视而不见,而她这么快就接纳了她,是叶安袭没有想到的,那种高兴的感觉真的不亚于容烨第一次开口叫她妈妈。
嘴角弯弯,叶安袭揉了揉安安圆嘟嘟的小脸,狠狠的亲了一下。
这样一家几口的日子,很和谐,不是么?
可地球既然再转,命运就不会停止周转,月有阴晴圆缺,人有天人五衰,这世界随时有红事,也时刻有白事。
就在三个人刚吃完饭,准备去医院看望卫青琴的时候,叶安袭的电话响了。
是战祁。
不声不响的一直贴着听筒,宗政贤发现叶安袭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直到放下电话之前,也一句话都没有讲。
“怎么了?”
宗政贤也预感,有事情发生,却没想到是这般严重。
“爷爷死了。”
――
天有季节更替,岁月有人伦交迭,通往驻军地医院的一路,叶安袭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一直看着窗外。
她不是一个不能接受现实的人,就像每一个人一样,叶成功早晚会死,那是所有人命运的终结,可她始终觉得这一切,来的太快了。
那个老人,绝对谈不上她的喜欢,甚至是厌恶,那个改变她半生命运的铁血老人,第一次看见她的嫌恶的眼神,像防贼一样防着她的那个爷爷,几次三番打骂他的那个居高自傲的首长。
他死了,她就算不高兴,也不应该难过不是么?
可现在她的胸口就像上了牢笼一般不舒服,是因为她的食言么?
她前几天刚刚答应过他有生之年,会让他见一次宗政雄不是么?
叶安袭,你是个骗子,骗一个垂暮的老人,真是可耻。
“别难过,这样也许对他来说是好事。”
肾病到了晚期,那种遭罪的程度是无法言喻的,就算年轻的时候大展宏图,铁血疆场,也许老年连自己上趟厕所都有困难。
那种日子,对叶成功这样的人来说,绝对是煎熬。
宗政贤的话,叶安袭也都懂,死者长已矣,既然已经成定局,后悔什么的也没有更多的意义。
“妈妈,咱们要去看外公么?”
叶安袭身边的儿童椅里,容烨扑棱着小脑袋,拉着刚刚认识的安安的小手,好奇的问着。
容烨的记性很好,虽只见过两次,可他记得叶成功。
“外公去世了。”
叶安袭不会骗小孩子飞走了,上天堂一类的,因为容烨就是叶成功的唯一的孙子,虽然是外姓的,可叶成功全部的那点积蓄也都给了容烨,可见他在他心里的重要性。
叶安袭只所以带容烨来,是因为他必须要给叶成功守孝,这是他必须做的,也是她必须做的。
“去世了?是死了么?”
容烨虽然小,可却懂得很多,这平静的话让宗政贤都一怔。
“恩。”
叶安袭知道,容烨懂,从他陡然沉默的小脸上就看的出来他的突然沉痛。
而安安就抱着容烨的手,在一旁睡的很香很香,还有口水的泡泡在吐出来,也许有的时候安安比她们都要活的开心。
“大怪兽,拜托你开快一点。”
容烨闷闷的说了这句话,就低头沉默了。
宗政贤心里再一次感叹这个孩子的细致,真的是太像自己了,平心而论,他喜欢这个孩子,特别喜欢。
一下午的加速驱车,到了黄昏的时候,一家四口就赶到了驻军地所在的火葬场,美其名曰逝苑。
木板子镌刻的书法大字,龙飞凤舞,‘逝者常思,清幽在苑’。
再美好的词句,也就是代表了一个意思,欢迎你死了。
死了之后,这所有的悲伤和繁琐就是活着的人的事儿了。
滴!滴!
叶安袭刚下车,就看见身后鸣着喇叭的橘黄色minicooper,不出所料,下车的人是田笑甜。
一身黑色小套装,简单不失大方,标准的葬礼装。
“小叶子,节哀。”
叶安袭点了点头,不想说话,她知道甜甜懂她,当然,在田笑甜看见宗政贤的脸的时候,整个人是一怔,可死者为大,在这个当口,谁也不想说其他无关紧要的事儿。
田笑甜很担心战祁,叶老首长形同于他的亲爷爷,对他一生的提拔和教导之大是生他的父母都无法比拟的,刚才电话里她就知道,战很难受,心里很不舒服。
一行几人,结伴进园子,没走多远,战祁就迎了上来。
一脸的沧桑,低沉,失落,各种难过的情绪杂糅在那张刚毅的脸上。
“他走的痛苦么?”
叶安袭只关心这个,人既然死了,哭闹都唤不醒,所以她不哭,不闹,不吵,不是因为情绪不到那个点,而是这些本就是无用功。
“很轻松,心脏偷停。”
战祁的声音很沙哑,听上去就像是一个小时内吸了2包烟,田笑甜不言不语的走到他的身侧,握住他的手,无声的陪着她的哀悼。
心脏偷停,很安乐的一种死法,叶安袭通常认为,这是老天赏赐给一生无愧于心的好人的恩赐,而叶成功得到这样的眷顾,他值得。
宗政贤的半个身子一直侧在叶安袭的身后,留给她一个宽阔的胸膛,剩下的随她。
表情平静,叶安袭的脸上找不到任何激动地情绪。
“我想去看看他。”
――鎏年大后妈分割线――
粉红莲花灯,大幅遗像,简单拼凑的祭品,很匆匆,却很民俗,可这一切却显得与那个黑白色照片的叶成功全然的不搭调。
一朵白花戴在头上,家主驻军地部队大院的叶安琪肯定是比他们先到,看见叶安袭一行人的时候,冷眼扫过,不言不语,可视线停在战祁身旁的田笑甜身上的时候,则是面色顿时铁青,有些歇斯底里!
“滚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安琪!”
就知道见到甜甜之后,她不会有什么好态度,他跟她离婚已经是过去的事儿了,他不想让这些事儿迁怒到甜甜身上,毕竟从头到尾错的人就是他。
他们三人的纠葛在场几人都知道,可看着那个黑白色照片上的老人一脸的僵硬,就像是在气这些后辈的不争气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