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在键盘上。忧郁感伤,象颗泪珠。
“我是一滴来自远方孤星的泪水/藏在你心里已几万年/所有你的心事都被我看见/让我温暖你的脸──”
你的心事我却看不见。
但是我想我应该明白了。
自己选择留在这个城市的原因。
我打开word,开始码字。
……………………
小院里一树枫叶正红,我和伊老爷子端坐树下,仿佛入定。一人一壶茶,面前一局棋,神情清雅,状若神仙。
“我这大雪崩定式,一共有七百二十变,变化无穷,你要小心了。”伊老爷子两眼半睁半闭,手里拈着个白棋,沉吟良久,方才放到棋盘上。
“老爷子,您为什么每个棋都要考虑这么久啊?”
“这个就叫长考,深思熟虑方得妙手啊。”
“……您肯定这个就叫大雪崩吗?我怎么瞧着棋盘上这总共才四个子啊?还带您刚下的这个?”我有点疑惑。
“哦?我是说我的后续手段──后续,知道吗小伙子?你如果应对不好,在我这边挂角,我就可以把它演成大雪崩了──这个可就复杂了,你不懂。”
“哦,这样啊?那我不下这里了,我去那边挂角。”我一边说一边拣起刚下的棋子,我这个人就怕复杂。
“不许悔棋!”
“就这一次,刚刚你也悔了……”
“没那回事!”老爷子急了,“悔就算你输!”
“…………”
因为悔棋不成,我不免有点恼羞成怒。这老爷子还真以为他会玩围棋,懂得什么大雪崩小雪崩,三连星都摆不好,臭棋篓子一个!可是郁闷的是,我还下不过他──是真的下不过。
……………………
我们还在争争闹闹,忽然有人在院子门口喊:“伊老爷在吗?伊家宝伊老爷接旨!”接着一位胖阿姨走进来,是居委会的杨大妈,跟我们都挺熟的,平时见面也常开个玩笑。一见我们出来,就拿出几张纸递上前。我一看是文件,上面还有套红的抬头:“关于同兴里8-133号整体拆迁安置工程的通告”。我吓了一跳,我住这伊家的房子不就在这地界上吗?怎么要拆了?我瞟了眼伊老爷子,他戴上老花镜,拿着那通知正仔细琢磨内容呢。
杨大妈在边上解释说:“以前说拆那边,大庆北路,现在规划改了,改拆这边了。”
就听到院子外头吵吵嚷嚷闹成一片。一大帮子人突然拥进来了,全是这片地的邻居。有人大声说:“什么规划?还不是有人想占咱们这块地?伊老爷子,别看了,咱们不搬!”
说话的是住左边的一户姓刘的。他手上拿着叠同样的纸片,挥舞着大声嚷嚷,“这不坑人吗?没这个道理!这个什么正东房地产公司,明抢啊这是!”
然后一群人七嘴八舌地议论不休,我在旁边算是听明白了,原来大家不满意发给他们的拆迁安置赔偿标准――拆迁嘛,这是老问题了,我也知道。
姓刘的邻居愤愤不平地说:“我算过,按他们的提法,咱家房子最多赔上50万顶天了!”50万?不少了啊?可是转念我就想到不行,象我这样刚学校毕业出来的穷小子,觉得钱挺多,可现在这城市地价多少啊?小五千了,50万买个100平方的房子,再办个房产证国土证交契税开个水户头电户头煤气户头就差不多了,还是一空房子,就算家具现成的总还得弄装修吧?得,装修得另外再拿钱。象这户人家的情况,本来房子连个小院落怎么也得有200多平方,换个100平方的还得倒拿钱装修,亏可不是吃得大了去了吗?
“可以换同等面积的房吗?”我问,有人马上接言:“换个屁,他们那拆迁安置房在安集!还都不在路边,又没公交,住那里买个菜都得打的!”安集,是长川市郊很荒僻的地儿了。而这条街的小院落虽然房子旧点,毕竟还在市中心呐。换面积瞧起来也是挖坑埋人的法子。
就听到又有人说,“不行,咱们得齐心,一块找他们评理去,不谈好条件,谁也不敢拆咱们的房!”这些邻居平时本来关系就不错,家家户户都爱互相串个门什么的,我以前就感慨说这个现象是如今城市里难得一见的风景了。现在大家同仇敌忾,自然同心戮力,只见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一群人浩浩荡荡就杀奔那个正东房地产开发公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