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很多关于本案的报道,绘声绘色,图像俱全。我和林曼琴的形象海量出现,林曼琴脸上大多被打上马赛克,以示隐讳。而我,基本上每张照片都是形容猥琐,面目可憎,如出一辙――估计有形象稍微正面,不能起到隐恶扬善作用的都给拿掉了,这让我的造型颇似处于某种生物的裂变过程中:惊诧状、羞愤状、痛苦状、白痴状,奇形怪状,不一而足,很能如实还原我在该案中本应呈现的恶棍无赖加色狼人渣的嘴脸。报道文字一般会很有深度和广度,在详细描述本案案情之后,继续延伸,深刻探寻一个流氓是怎样炼成的,并且借此强调人文精神,呼吁理想道德。文章声情并茂,极富感染力号召力,让人读后顿生不杀不足平民愤的冲动——必须把该流氓立马拖出去打死,再加上个反人类罪名,以正视听。
当然,这些报道都是来自那些负责任有良知、恪守新闻道德的大型媒体网站,还有很多不入流的小站,叙述该案的手笔明显就是秉持风月无边娱乐大众的精神了。在这些站点页面上,林曼琴的媚艳形象占据极大位置,马赛克统统不见,奶牛级别的34d表现得尤为重点突出、奇峰耸立、吸引眼球、发人深省。此类报道着重围绕我和美女作家不得不说的事,紧扣办公室情节,深入浅出地探讨,来回反复地研究,同时大量使用诸如ol、熟女、**一类的专业术语。
这个事件还导致网络上一些流行词条的搜索率巨高。比如输入诬告、诽谤、侮辱、猥亵,搜索结果就会把我的案子罗列出来。
总之,在这场全民声讨运动中,沈宜修这个名字成为万众瞩目的焦点,我终于搭上此列热闹电影的末班车,并且荣升男主角。如果从炒作自我的角度而言,显然已经取得了空前巨大的成功。
可惜我不是,这些也都不是我想要的,我只想要回自己的书,而且现在还得加上清白两个字。
我不是正人君子,写不了道德文章,在我过往的人生经历中,当然不乏存在诸如好色如好德、视声名如粪土一类表现,但是绝大多数状态下,我还是尽量能够保持清白。虽然这种清白不一定是我主观上的目的――某些特定环境下我甚至宁愿选择被玷污,但是至少,从行为而非思想来看,到目前为止我确实有够清白。
甚至我从来没有哪一次感到自己有过现在这般纯洁无暇,是的,清清白白,天日可表。如果说庭审之前,我还在因为面对美色意志不坚而有种愧对伊琳的想法,那么现在可以清楚地认识到,这个事件中,我绝对无辜,上帝作证――我只是一个纯粹的牺牲,落入了恶魔的盛宴。
过程中有些事情已经见识过了,但是贯穿其间交织缠绕的复杂关系,我一时还理不清楚。
我苦苦思索,企图寻找发生这一事件的根源,但是,在思考取得突破性进展之前,又一起事件发生了。
几个年轻人坐在对面的电脑旁,对我指指戳戳,大声议论,肆无忌惮。
这种情形其实已经持续了好一会,显然是因为发现了我跟网上风传的著名流氓之间的联系。我没有搭理他们的挑衅,这个道德沦丧的年代,在公车上行凶一车人都可能不闻不问,何况这种与他们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我根本不相信这些人会出于义愤,跳起来跟我血战一场。至于叫骂就更无所谓,如果这个可以杀人,我早就已经碎尸万段、身化齑粉了,轮不到他们来摇旗呐喊。
但是身边的云菲菲很不舒服,本来她一直戴着耳机听歌,后来那些人的嘈杂声越来越大,让她不得不停止对音乐的欣赏。她放下耳机,看看对方,又拉了拉我,意思是说我们走吧。
那几个人正觉无趣,这下发现了更好的目标。显然一个漂亮美眉的意外出现,更能刺激他们的神经。立马大量侮辱性词汇指向云菲菲。
一个满面痘痘,把青春写在脸上的亢奋青年嬉皮笑脸地冲着云菲菲调侃:“妹妹,跟色狼在一块有意思吗?你就不怕吗?”
马上他身边就有人接言,“男人不坏女人还不爱哪,人家妹妹就是喜欢色狼,你丫懂个屁!”
奋青摸着下巴,咂了几下嘴,笑得很痞,“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位也是色妹妹喽?”他又作出一副下贱放荡的样子,“正好,咱这号**指数也是蛮高滴,妹妹想不想试试?”
“贱人――你说什么?找抽哪?”云菲菲终于不堪忍受。
一听美眉开口说话,那几个人更加得意,奋青指着云菲菲,脸上痘痘饱满凸显,油光水亮,好象花骨朵马上就要迎风绽放,他一手拍着自己的脸,“妹妹来,哥哥疼你,哥哥给你抽,朝这狠狠来,要力大那抽法才叫爽哎哟――”
这句话终于没有说完,一个玻璃烟缸不偏不倚地击中他的面门,遂了他的心愿。
是我扔的。
我自己无所谓了,可是云菲菲陪着我来的,看到她也跟着给人辱骂,一不小心没忍住。
从来没瞧见过网吧的桌子上会放个烟缸这么重的东东,估计该网吧以前没有经历过血的洗礼。我可早瞄上了,这样的武器在学校那会可算个稀罕物,跟原子弹差不多――当然不是说威力,而是指它的稀少。宿舍里这种昂贵无用的易碎品没什么市场,抄起家伙来主要还是趁手的那几种武器,比如凳子啤酒瓶之类。
离开学校一年多我就再没跟人动过手,这几天憋屈得慌,加上真还没试过烟缸这玩艺的手感,所以没等那奋青把痞话进行到底,我就两眼放光迫不及待地放出了暗器。至于后果会怎样,还没来得及想,权当是个抛砖引玉吧,都这样了再多挨几下也没什么大不了。
云菲菲本来就不是个怕事的主,而且反应很快--估计在我之前就已经想动手了,马上她桌上的暗器也飞掷到奋青脸上。她手可比我黑,这一下抡圆过去,啪地一声,眼看那捂着左脸的奋青右脸上再次迸出血花――基督说过:人要打你左脸,你把右脸也伸给他。我们帮助奋青理解了一下教义,尽管他自己可能有点不乐意。
我一瞧出血了,赶紧拖过意犹未尽还在找家伙的云菲菲,撒腿就跑,门前收银的小姐看着我们目瞪口呆。扑出门口时,一只烟缸呼啸而至,当的一声大响,击中身后的玻璃门。
还好有车。
一帮子人跟在后边大叫大嚷。追杀声中,我们落荒而逃、遁离现场。所幸网吧里那烟灰缸体积较大携带不便,否则估计我们就得直接上4s店换玻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