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岳:“无妨。”
“哈,男人都好狂的脾性。”风天涯笑了笑,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再赘言,你走吧。”
蝉岳最后问风天涯道:“你的师傅,他葬在何处。”
风天涯:“化灰没啦。”
蝉岳:“那……那他可有衣冠冢。”
“没有。”风天涯道,“他快死的时候就告诉我,等他死了一把火化了,然后撒在山林间便好。怎么,你想去拜祭他?”
蝉岳低声道:“此生能遇见风问天,是刀者之幸。只可惜,当年一别竟再见无期。早知如此,我……我――”
“你怎么哦。”
蝉岳温厚的眼神里沉重异常,道了半天也没说出所以然来。
“罢了。”蝉岳叹息一声,自嘲一样苦笑道:“即使早就知道,我又能做什么。”
风天涯淡淡地看着他,道:“我倒是第一次见到与我师父相识的人。”
蝉岳:“风问天的点化之恩,刀者此生难报,但求来世还有机会……”他轻轻地摇摇头,“罢了。”
又一声罢了,蝉岳终于转过身,准备离开。
“等等。”蝉岳刚要走,风天涯在后面叫住了他,蝉岳回头,见风天涯扔了一样东西给自己。他下意识地抬手一接,发现她扔给自己的正是佩剑观音。
“你……”
风天涯站在石头上,双手背后,冲着蝉岳笑呵呵道:“再见或许无期,此剑送给你,留作纪念吧。”
“这……”蝉岳诧异地看着风天涯。
这世间的武人,大多对自己的兵器有着特殊的看待,毕竟这是伴随着自己出生入死的伙伴。更有些时候,兵器也会如同主人一般名扬天下,比如蝉岳,比如酆都。所以对于大多武人来说,随身兵器就如同自己的武骨一样,兵在人在,兵断人亡。
而此时,风天涯把师尊平生唯一留下之物,像送青菜一样送给一个不算熟悉,甚至辨不清敌我的人,让蝉岳怎能不惊讶。
风天涯大度道:“拿着吧。”
蝉岳:“姑娘,你――”
风天涯打断他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过现在此剑主人是我,我想如何便如何。”
“可是――”
风天涯:“我送你此剑,有三个理由。一是为我师傅,我与他生活多年,从未见他有什么朋友,虽然他也未向我提起过你,不过我觉得,你该是他此生为数不多的故人。二是为了你自己,我敬重你的为人,你既对我师傅有所挂念,此剑赠你也是合该。三……三是为了我自己。”风天涯说到这,停顿了一下,她垂眸,背在后面的双手无意识地纠结在一起。
“我要谢你,谢你当初不杀之恩。”风天涯轻声道,“谢你还能给我留一个机会,此番,是我欠你……”
蝉岳知道她说的是那名浪人,他轻笑一声,道:“昔日杀戮刃,今日渔樵人。卸掉刀者血路之人是风问天,你师傅才是真正的淑世之人。你要谢,便谢他吧。多谢赠剑,告辞了。”
蝉岳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风天涯独自站在石头上,夜风吹起她的衣袍发丝,她看着蝉岳一点一点走远。
她没有说――认识酆都与叶淮山的事情,她没有告诉蝉岳。为何没有说,风天涯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怕他开口询问如何救人,或者说,如果他开口,自己能不能告诉他要如何救人。
告诉他叶淮山现在中毒未愈,而且朝廷极为重视叶淮山的安危,从他下手才是最快的。
风天涯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不会说。
“即便如此,我想我仍然不会帮助你。”风天涯轻声,对这空无一人的山崖无奈一笑。“的确,是我欠你……”
她一屁股坐下,对着悬崖盘膝而坐。
天色已晚,夜幕降临,山崖下空无一物,深似无底。风天涯静静地看了一会,忽然感觉些许的疲惫。她自功体初成以来,就极少感觉身体的疲惫,尤其是此时这种凝云压顶的感觉,她平生更是初次体会。
“世间最错的,便是所有犯错的人都没错。”
风天涯缓缓吐出一口气。当初一念,她救下一人,又是一个决定,牵扯出现在这样的纷乱情仇。风天涯不禁想,如果当初她没有救下叶淮山,甚至连燕孤鸣都没有救下,那现在又该是何种情形。
她伸出手指,扣着石头上的小缝,把里面的土都扒了出来。
过了一会,风天涯哼哼两声,自言自语道:“算了,不行。我还是想见到你。”
她拍拍手,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黑不见底的深渊。
如此黑,如此深沉,又如此的冷硬。就好像那个永远不愿妥协的浪人。“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放下仇恨。”风天涯对着深渊轻声道。
又站了一会,风天涯起身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