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孤鸣咬了咬牙,将脸撇向一边。“你觉得这脸难看么。”
风天涯:“你觉得好看?”
燕孤鸣冷哼一声,“既然你觉得难以入眼,自可以给我买个斗笠遮住。”
风天涯嘻嘻地笑了两声,朝燕孤鸣的方向挪了挪,道:“怎么,生气了?堂堂一个男人,怎么这么在意脸皮。”
燕孤鸣:“是我在意么。”
风天涯伸手拍拍他,道:“别吃心,师傅见多识广,你这两道口子算得了什么。我让你带上斗笠是为了行事方便。”
燕孤鸣:“行什么事。”
风天涯挥动着马鞭,道:“我私自从酆都手中救下刀首,艳楼众人一定会以你我为目标。所以我们行事一定要隐秘。而且我听说艳楼势力庞大,各地均有耳目。”
燕孤鸣:“那又如何。”
风天涯:“意思就是说,我们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你本就凶神恶煞,再配上这张脸,谁见了记不住。”
燕孤鸣冷笑一声道:“遮上了便记不住么。想要找总是能找到,端看找的人是不是有心。”
风天涯挑挑眉,也没有反驳。
燕孤鸣道:“江湖路自古就是笔直的,杀人人杀,一条路到头。”
风天涯撅撅嘴,没说话。
燕孤鸣坐起身,将风天涯的手往自己这边拉了拉,低沉道:“丫头,我知你不喜纷争。但是行走江湖,不杀人便是善么。你不杀人,也会有人想杀你。你若一味的躲避,只会让敌人将试探变为真格,越发的猖狂。”
风天涯:“所以呢。”
燕孤鸣的手微微用力,握在风天涯的手腕上。他道:“杀!”
风天涯:“……”
半响,风天涯叹了口气,无奈道:“说了半天,你还是这一个字。”燕孤鸣道:“一个字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再言他。”
风天涯抬头,看着远处山林,幽幽荡荡,云雾缭绕。
她对燕孤鸣道:“蠢燕,我师父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他说这世上的事,全然套在一个因果的圈子里。你遇见一个人,救或不救,杀或不杀,全在一念之间。可就是这一念之间的决定,却会开启下一段故事。”
燕孤鸣:“这个武林每天都在死人,死的太多太多,多到已经没有人愿意花费心思去考虑后果。”
风天涯:“武林是武林,你我是你我。”
燕孤鸣:“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我们身在武林,就要行武林的规矩。”
风天涯:“你若这样想,就永远只是武林中的一枚小小棋子。就算一时得胜,最终也会被这些所谓的规矩勒住喉咙,慢慢拉下,最后被江湖没顶。”
燕孤鸣低沉道:“那你道如何,躲避忍让就能长久行事么。”
风天涯摇摇头,道:“我不是让你忍,而是让你谨慎。你活了三十年,也该知道木板和铁板的区别。而且……”风天涯顿了顿,接着道:“有的时候换一种态度,换一种目光,在同一件事情上,也许也能看出不一样的结果来。”
燕孤鸣冷然道:“什么样的目光都是同样,浪人不可能放弃!你道因果循环,酆都断了我的臂,我要杀他的人,这就是因果!”
风天涯斜眼看着他,道:“原来你的因果,只追溯到自己想要的位置。”
燕孤鸣眼睛一眯,冷冷道:“什么意思。”
风天涯:“酆都断你的臂,你要杀他,这的确没话说。但酆都为何要断你的臂……”风天涯句句平淡,却又清晰无比。“他断你臂,是因为你去艳楼闹事。你闹事,是因为你要救琉璃夜。他被擒,是因为他对朝廷的贡品下手。”
风天涯每说一句,燕孤鸣的脸色就黑下一分,说到最后,燕孤鸣已经怒不可遏,他赤红着眼睛瞪着风天涯,道:“那又如何!浪人一生都在烧杀抢掠,三十年是,六十年依旧,你到现在才知道么!?”
风天涯道:“才知道又如何。”
燕孤鸣一字一句,“你想反悔么!?”
风天涯挠挠脸,道:“你让我反悔?”
燕孤鸣攒紧手指,手臂一拉,将风天涯整个拎了过来,他厉声道:“你敢――!”
风天涯毫无防备,被他拉了个满怀,她倒在浪人坚硬的胸膛上,咯吱咯吱地笑。
“蠢燕啊,冷静点冷静点。”
燕孤鸣恶狠狠地喘着粗气。风天涯放下马鞭,双手放在身侧,撑起身子,头探到燕孤鸣的脸前。她与他贴得很近,近得都能嗅到浪人脸上淡淡的血腥味。
“嚷什么啊,师傅又没说什么。”她轻轻开口,蜻蜓点水一般在浪人的脸上啄了一下。燕孤鸣僵硬地干坐着。
“我没后悔,也不会后悔。以后莫要再这样说了。”她抬起一只手,将浪人的大手拉过来,敲敲打打间,随口道:“至于我刚刚说的那些话,你也不必太在意。我说的是我想的,你做的是你想的。”
她轻松道:“我说服不了你,你也改变不了我。”显而易见的事实,让燕孤鸣也无话可说。
“不过……”风天涯话锋一转,笑道:“这也影响不了我们在一起。”
燕孤鸣看着面前的笑脸,半响,轻叹一口气。他手臂一弯,将风天涯翻身拉下,躺在自己的身上。
“伤呀伤呀。”风天涯叫道。
燕孤鸣手一用力,将她话头截断。
“无妨。”
“嘁。”风天涯扭扭嘴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马车在一片安静的氛围中,朝着南边缓缓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