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忽然叫道。
王承恩急忙派小太监去请人。
由于崇祯的超级勤政,每天批阅奏章都要到深夜,导致内阁每天晚上都要留人值班。内阁的几位大学士,轮流守候。要说大明朝那么多届内阁,最辛苦的一届,非崇祯朝的内阁莫属了。不但辛苦,还危险。随时随地都有生命危险。
今晚内阁值班的,正是首辅温体仁。很快,温体仁就到来了,简单的行礼以后,就被赐座。因为经常和皇帝议事,温体仁对西暖阁的一切,自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了。温体仁一表人才,反应非常的敏捷,口才非常好,坐下来以后,就细心的观察崇祯的神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马上就完全放下心来。
崇祯直接将史可法的奏章递给他,皱眉说道:“长卿,对史可法的奏章,你怎么看?”
温体仁简洁的说道:“耸人听闻,不可不防。”
崇祯脸色阴沉的说道:“你说得仔细一点。”
温体仁娓娓说道:“微臣也曾收到谣言,说是鞑子即将入寇。微臣还派人调查过,流言是从真定府、保定府一带流传开来的。很多当地的百姓都相信了。大批的百姓,担心遭受鞑子的毒手,纷纷南逃。当地官府也无法制止。但是兵部和辽东方面,都没有确切的情报,臣不敢妄下结论。”
崇祯神情冷漠的说道:“史可法是从张准那里得到的情报。”
温体仁意味深长的说道:“陛下,万一是张逆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崇祯的脸色越发的阴沉。
温体仁的话,正好击中他的内心痛处。情报要是别人转来的,崇祯或许会相信几分。但是,情报是从张准那里得来的,崇祯就要高度怀疑了。要是他抽调京师的兵力支援边关,张准率军突袭京师,岂不是京师陷落?沉吟片刻,崇祯慢慢的说道:“还需小心谨慎。命令各地多调团练,维护京师。”
温体仁沉默片刻,委婉的说道:“皇上,是否让江南尽快将秋粮押解进京?要是各地团练到来,粮草不足,微臣担心……”
崇祯顿时有点恼怒,下意识的说道:“秋粮尚未入京?上次不是催过杨一鹏了吗?他想跟刘荣嗣一样吗?”
旁边的王承恩内心忍不住微微一惊,皇帝一怒之下,又要逮人了。温体仁不安好心,在刘荣嗣之后,又将矛头指向了漕运总督杨一鹏。偏偏皇帝对温体仁又是如此的信任,当真是无可奈何。
崇祯八年九月初三日,总督河道侍郎刘荣嗣被逮下狱。以前,刘荣嗣觉得骆马湖溃淤,漕运不通,乃提议从宿迁至徐州别凿新河,引黄河水注其中以通漕路。这项工程总共需要耗费白银五十万两,开挖新河二百余里。
其中邳州上下皆黄河故道。深尺许即为沙,朝挖成河,经宿沙落,河坎复平,如此者数四。待引黄河水入其中,波流迅急,沙随水下,遂淤浅不可以行舟。及漕舟将至,而骆马湖之溃决适平,舟人皆不愿由新河。
刘荣嗣亲往督之,欲绳以军法,入者苦淤浅,多怨。巡漕御史倪于义劾其欺罔误工,南京给事中曹景参复重劾之,遂逮下狱,坐赃病死。其后骆马湖复溃,舟行新河,无不思刘荣嗣功者。
其实,刘荣嗣被逮捕下狱,完全是因为温体仁的关系。只要有工程,就有油水,更何况是河道工程?温体仁想要插手河道,却被杨一鹏拒绝。温体仁于是指使手下揭发刘荣嗣,除掉杨一鹏的得力助手。但是温体仁最终的目标,依然是漕运总督杨一鹏。
果然,温体仁不动声色的说道:“杨一鹏说冬天河道水浅……”
崇祯顿时大怒,不等温体仁说完,就厉声喝道:“传旨!要杨一鹏于年底之前,将秋粮押送入京!否则法办!”
温体仁眼神里闪过一丝丝阴险的笑容,当即自告奋勇拟旨。旁边的王承恩看在眼里,内心里情不自禁又悄悄的摇摇头。崇祯太急功近利了,做法急躁,根本不管部下的感受。河道水浅,乃是事实。水浅不能行舟,杨一鹏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无法及时将秋粮送到。温体仁借机整杨一鹏,无非是想控制漕运总督的位置而已。
须知道,温体仁是通过打击周延儒而上来的。而周延儒,乃是东林党的人。这个杨一鹏,和东林党的关系,也非常的密切。整掉杨一鹏以后,东林党在朝中又要少一个大将。温体仁要大权独揽,必须东林党人都全部清洗干净。
在过去的一年时间里,温体仁已经除掉了两个对手。一个是文震孟。一个是郑蔓。文震孟原本是礼部左侍郎兼东阁大学士,在内阁排名第四。他与首辅温体仁不和,多次指责温体仁徇私舞弊。温体仁于是在皇帝的面前,多次说文震孟的坏话。崇祯皇帝不辨是非,怒责文震孟“徇私挠乱”,于十一月初七日夺官,罢职回乡。郑蔓原本是山东提刑按察使,素来和文震孟交好。这次文震孟被罢职,郑蔓也受到了牵连。
温体仁拟好圣旨,交给崇祯过目。崇祯看了以后,没有发现问题,于是交给王承恩。王承恩面无表情的取来玉玺,盖在圣旨之上。至此,圣旨就可以发出了。温体仁打倒了自己的目的,于是告辞离开。崇祯却还在继续批阅奏章。
王承恩侍候在旁边,好像是雕像一样,无声无息。龙案后面,大明国的皇帝,依然在奋笔疾书。崇祯自我感觉非常的积极,非常的勤奋,三皇五帝,历朝太祖太宗,都没有他这么勤勤恳恳的。他相信以自己的努力,是可以力挽狂澜,中兴明室的。长夜漫漫,烛光昏黄,映照着一个孤单而劳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