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朱樉的死在朝廷刻意的压制下,很快就湮没在流逝的时间中。百官虽然也感觉到有不对劲的地方,但总归是帝王家事,没有人会揽祸上身。除了偶然心里想想之外,早就将此事抛于脑后了。
八月,江南天气如火,而西北的气候也毫不逊色,只是比江南多了几分干燥、几分风沙和几分不安。
明明是个好天气,外面炽阳如火、万里无云。但晋王朱棡却觉得浑身发冷。他很迷茫,自己正值春秋鼎盛,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内心深处,二哥的死对他来说就是向他敲了一声警钟,时刻牵绊着朱棡的脚步。
其实,亲情对于皇家来说是很奢侈的一件事,所以在内心的深处,他并没有太多的悲伤,晋王朱棡只是被父皇的举动给吓着了。
去年父皇命李景隆为平羌将军,充总兵官,镇守甘肃。今年二哥就暴毙,这是巧合?尽管朱棡时时刻刻都在默念这一切都是巧合,但自己总归不能骗自己。
朱樉平日为人虽然荒唐一些,但出藩已经二十余年,在陕西乃至塞外却是不下于自己和老四在军中的威望,当初闻听二哥暴毙,晋王第一个念头,就是生出了西北之地,舍我其谁的感觉。并没有往别处多想。
但是半年过去了,不但没有像想象的那样,由自己接收西北诸卫,而且,侄儿承袭秦王后,西凉地区归李景隆控制、陕西诸卫已经尽数被李景隆接手。自己治下的漠南和山西却半点好处也没有。而且一向受自己节制的代、庆和宁等诸王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才是他幡然醒悟,难道父皇早有准备,二哥的死和父皇有关?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虽然其中的凶险使他不敢再往下面想,但是止不住的战栗却充斥了朱棡的全身。
“禀王爷,海关少卿戴大人求见!”
王府长史杨国兴匆忙而入,看见晋王在那里怔怔出神,心里叹息一声,还是禀报道。
“海关少卿?那个海关?”纵然晋王朱棡一向以文学宋濂,书学杜环,善骑射,有谋略而著名,但还是被这个新的官职迷惑了一下,随即就醒悟过来。皱着眉头问道:“他找孤王做什么?”
他对这个海关少卿十分的没有好感,在朱棡眼里,戴德彝就是一个眼光刁钻的投机之徒,当初皇太孙初立,就投在东宫门下,看到太孙无权,又要去科举应试,谁知被他和那个景清不知怎么混进了殿试。
看着父皇对景清和戴德彝的欣赏,要不是这二人出自于东宫门下引起了百官的忌讳,害怕二人出头太早。反而锋芒太露的话。殿试的前两名非二人之一莫属了。
纵然是这样,父皇还是将两人点位榜眼和探花,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不过殿试之后,按照惯例,殿试三甲应该是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编修等虚职进行磨砺的。谁知道钦点的状元去了翰林院,在皇太孙的要求下,那景清却是进了都察院做御史,而这个戴德彝成了新成立的海关衙门的主事少卿。
朱棡很不明白,父皇在马背上得的天下,为什么要重用这些儒生,而戴德彝和那个景清,则就是典型的投机之人,心里想到这儿,挥挥手,对杨国兴说:“你帮孤王回了,就说身体抱恙,让他改天再来。”
杨国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犹豫了一下,小心的劝道:“王爷,海关少卿已经来了三次了,总是不见,是不是有些削了太孙殿下的面子?”
“蓬~~”朱棡顺手抓起书案上的镇纸摔到地上,反弹中差点没有砸在杨国兴的脚背上,慌忙闪在一旁,听晋王在那里大叫:“又不是皇太孙亲自过来,孤王为什么要给这个小辈面子,你就直接告诉他,孤王不想见他,以后不要再来聒臊了。”
杨国兴心里有些郁闷,本来身为长史,掌王府政令、辅相规讽,总管王府事务。凡请名、请封、请婚、请恩泽及陈谢、进献表启书疏等,皆由王府长史奏上。职司等同于藩国首相,但是此刻在戎马半生的晋王眼里,现在却是连个门房也不如。
但是终归已经跟了晋王快十年了,对于朱棡的脾气还是知道一些的,也明白秦王暴毙给其带来的压力,在杨国兴看来,朱棡还算是一个不错的王爷,平日对待属下也十分关心,对于好的建议也能虚心接受,可能是最近一段时间压力太大的缘故,显得脾气有些暴躁。
王爷可以发火,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低身从地上捡起那方镇纸,轻轻的放在书案上,又劝道:“王爷息怒,属下知道您最近心情不好,但海关少卿几次前来,也是为了公事,而且太原海关建衙,过来向您请旨,也是对晋王您的尊重,伸手不打笑脸人,王爷若是不相见,不如让世子去应酬一下?”
方才对着自己的老臣子发火,朱棡现在稍微平静了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对,但是仍旧放不下颜面,沉着脸说道:“这海关、既然是海关,在孤王只有关,却没有海,杨长史,你说说,这允炆到底想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