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动声色的,朱文宇用方帕在嘴角沾了沾根本没有的水迹,顺势放入了怀中,脑子快速的转动着,想着怎么把刚刚杨士琦说的话,再扭转回来。
他还不能开口直言,他一开口,那么大哥、二哥的注意力马上就会跟过来,而且在这里坐着的,都是一些人精,自己刚才用方帕擦嘴的动作,难免会让有心人在事后揣摩出来缘由。
先冷静一会,看着内阁大臣们开始了又一轮发言,而战火也渐渐的聚集到了齐泰父子的罪责与否上,心里灵机一动,身子朝二哥朱文清的身边倾斜了下,低声问道:“二皇兄,最近母后还好吧!!”
这句话让正在打坐瞌睡朱文清错愕了一下,皱了一下眉头,才省得老三是问候自己的母亲,也就是淑妃杨蝶,但是他懵懂的很,不知这一向谨小慎微的弟弟,为什么在如此严肃的内阁会议上,会提及自己的母亲。
“三弟有心了,最近母后身体安好,许久没有见三弟进宫,也有些挂念了。”
这些客套话,朱文清自己也不相信,虽然是同父所生,但是马皇后和杨蝶的关系并不好,再加上最近到处都有杨蝶一系的身影,令一母所生的太子朱文奎和朱文清都有些心里不安,更对这个三皇弟没有太多的好感。
“弟弟比不得皇兄,经常在京师侍候母后,就连母妃,弟弟也很难才能见上一面,近日正在为母后准备礼物,什么时间,二皇兄可以陪弟弟走前往拜见吗?”
挺如是说,朱文清更觉得有些不耐,皱眉道:“此乃内阁,谈国事之所,至于家事,晚些再说吧。”
“皇兄训示的对,弟弟知错了!”
目的已经达到,朱文宇岂能放过这个机会,将身子再探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弟弟很赞同皇兄的那个奏议的,更觉得由弟弟亲自前往上海迎接齐家父子,才能显示出皇家对齐家一门的恩宠,但是......”。
朱文清心里一动,不由将注意力转移过来,问道:“但是什么?”
将嘴向内阁大臣们的身侧撇了一下,朱文宇说道:“但是再这么下去,恐怕就要将齐家父子先问罪再说了。那样,是不是有违父皇的意思呢?”
话音刚落,就只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声说道:“老夫以为。齐天瑞到底是有功之臣,还是待罪之身都不确定,还要迎接,难道不怕闹出天大的笑话吗?”
两个人惊了一下。连忙转头看去,却是白发飘逸的内阁元老夏原吉,此老是洪武二十三年被举荐湖广乡试入太学,选入禁中书制诰,分工抄写朝廷有关的文件。在制诰中。夏原吉危坐俨然,一丝不苟,朱元璋都感到惊讶。后授户部主事。夏原吉到户部任职后对工作兢兢业业,最复杂的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
建文元年朱允炆升他为户部右侍郎,最后在建文十一年由户部尚书入阁,人称“不倒阁老”,显示出他的特别之处,十几年来。内阁换了一届又一届的。但是夏原吉始终在内阁不会被换下,当然,他也从来没有做到过首辅阁老的位置上。
能做到这一步着实不容易,除了夏原吉对工作兢兢业业,最复杂的事务也处理得井井有条之外,也和他的沉默是金有关。但是没有想到,也就是这个平时少言的“不倒阁老”突然发表这样极端的言论。实在让人比较惊讶。
“夏阁老所言极是,本官很是赞同。”却是一脸方正的方中宪。这也正是他的论调,秉承着严格的儒家思想,对于领兵在外的武将一系,暂不言功,先言其过。
杨士琦也站了起来,刚要说话,眼角一扫,却看见三皇子正拿出一块方帕,明明是从左边袖中拿出,沾了沾嘴角,却又放入了右侧的袖中。
遂将眼光看向夏原吉和方中宪二人,沉声说道:“两位阁老这么说,本官虽然没有意见,但是却不敢苟同.......”
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防微杜渐是需要的,但是矫枉过正,那就不好了。下官以为,两位阁老要皇家的颜面,那么对于外派大臣,不分青红皂白的就要兴师问罪,似乎也没有顾忌到皇家的颜面吧!”
杨士琦的陡然移转阵营,倒是弄得众人有些不适,杨荣见机连忙站起身来安抚一番,然后躬身朝三位皇子一礼道:“不知道太子和两位皇子是什么意思?”
以首辅大臣的经验,还有混迹于官场数十年的阅历,三皇子和杨士琦的对视,虽然是片刻,但哪里瞒得过这个老狐狸的眼睛,而且刚刚他眼角还看见二皇子和三皇子在嘀咕什么,然后突然杨士琦就改变了立场,变成了中立,这一点很是可疑。
难道二皇子和三皇子达成了协议不成,但是大家都在会议室中,何来消息,何来协议,又怎么能达成协议呢?
不过杨荣这么一问,倒是把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言语全都封住了,既然要听一下太子和二位皇子的意见,那么在座人的发言权也暂时都要停下。
太子朱文奎倒是深的他们这朱氏一系的基因,就犹如爷爷朱标一样谦谦有礼,看到众人的眼光落在他们兄弟三人身上,自己又是太子,怎么也不能失去身份,于是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向大家示意都坐下,然后才坐回原处。
“父皇命我们兄弟三人参与,不过是想孤等三人从各位身上获得一些经验而已,孤真的不好多说什么,以免左右了诸位的思路,那就不好了。”
转头向他的两个弟弟看了一眼,朱文奎继续说道:“不过孤以为,诸位要搞明白一些事情,那就是皇上让咱们奏议的是什么,不要本末倒置才对。”
说完以后,遂不再说话,朱文奎已经三十多岁了,当皇太子也当了三十余年,虽然一向谦谦有礼,但是毕竟有着多年培养出来的积威,他既然这么说了,既让两个弟弟没有了发言权,又让内阁群臣没有了借口。
当然,他这番话语,又让方中宪有些着急,因为朱文奎的话语中,竟然是赞同不追其罪,只论其功的意思,虽然没有明言,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么一来,和太子一系之前的商议结果有了不少出入。
本来太子一系,在京师的实力相比于二皇子朱文清就有些单薄,他们的意思,就是借助齐泰父子的事情,确实的树立太子的威信,虽然知道和皇上的意思有些不一样,但是也顾不得了,毕竟在京师,二皇子经营了这么多年,而太子刚刚从北京被召回京师,正需要一个立威的事件,让大家重新回忆起太子的尊严。
所以他们才一直坚持彻查齐泰父子,还有一点,饱读史书的太子一系,根本就不相信什么世界是圆球状的东西,因为他们遍查史书,也没有查到依据,当然不会相信,他们大部分只认为是皇帝为了转移大家视线而故意做出的噱头,所以有足够的信心给齐泰父子定罪。
但是被太子这么一说,恐怕事情又要起些变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