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走,平喜脸上就浮现出一些不情愿来,但他没说什么,和沈奚靖一道打了水,开始仔细擦了起来。
平喜不愿意擦多宝阁,他知道那个地方一旦打破了任何一件,都够他吃十几板子。
他不愿意,沈奚靖也不愿意,他们争执半天,才终于妥协,他们两个换着擦,一人一天。
时间,就在沈奚靖不停擦拭换水拧抹布中过去,等到了中午好不容易擦完所有的物件,他和平喜的手都泡红了,累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奚靖刚把脏水倒出去,回来就看到杜多福站在书房里打量。
他眼睛不大,人也看起来病歪歪,但是沈奚靖却知道,这一位眼睛肯定很尖,并且不能得罪。
果然,因为沈奚靖和平喜上午做活十分仔细,杜多福绕了一圈,没挑出什么毛病,便满意点点头,领着他们两个吃饭去了。
不得不说,永安宫里的伙食还是可以的,即使是像他们这样干杂役的小宫人,中午也有一个带点肉汤的荤菜和一个素菜,一人一大碗米饭,一个粗面饼子,沈奚靖吃得很香。
他想起上虞那些日子,但凡徐海能有口这样的伙食,也不会只得了风寒便离去。
平喜饭量不大,他粗粗吃了米饭便把饼子扔在一边,沈奚靖看他只掰了一半,便跟他要了剩下一半,用手绢包好揣在怀里。
只要身上有吃食,他才觉得踏实。
日子如流水般划过,一个月里,沈奚靖竟从来没有见过这座宫殿的真正主人,皇帝穆琛。
他只是每日都在擦擦洗洗,在上虞做惯粗活的手,也经不起整日泡水,下午他们虽然不用擦洗书房,但是锦梁宫里那么多隔断回廊,却要每三日清洁一次。
加上三年前入宫的那一批小宫人,他们一共只有十来个人来做这活计,下午也没有什么空闲。
虽然手指头都有些发红起皮,但沈奚靖却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他总是闭着嘴,仔细干着活计,吃饭的时候都吃的干干净净,但凡有平喜吃不完的饼子,他都要过来,饿了就掰一块塞嘴里。
因此,虽然每日工作都十分辛苦,但沈奚靖却胖了一些,看上去再也没有那种灾民样子。
在即将要开始值夜前夕,平喜突然病了,他白天还勉强跟着沈奚靖干了书房的活计,可是下午回了房间,便再也起不了床,他开始发烧。
沈奚靖跟方安岑请了假,照顾他一下午,喂水擦汗的。
平喜难得跟他讲了句:“谢谢。”
沈奚靖笑着回他不要多想,他理解他,因为他也在上虞病过一遭。
他们病了,宫里是没有大夫给看的,就连太医预名,也只给管事叔叔们看,可轮不到他们。
平喜是累病的,沈奚靖找不到药,只能拿着平喜给的一点碎银子找到杜多福。
因为他们两个一直在书房干活,所以跟杜多福熟一些,他人倒是不错,收了平喜那些钱,给了他几颗药丸。
沈奚靖千恩万谢走了,他知道药不能乱吃,但平喜已经起不来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倒了些热水,给平喜吃下一颗,平喜拉着沈奚靖的手,突然说:“安乐,你想家吗?”
沈奚靖目光有些飘远,他想要哽咽,却发现眼泪早在七月十九那个晚上流光,但他还是说:“想,我们都想,你好好的,等十年后,就能回家。”
平喜点点头,闭上眼睛睡去。
第二日,他还是没有好。沈奚靖没办法,又给他吃了一颗药,喂了他几口粥,便独自去了书房。
杜多福见平喜没来,便知道他病得不轻,只得叹口气:“今日你一个干吧,下午皇上要去上林苑习武,不会过来,你中午吃过饭,过来继续把活干完,我会跟方叔交代。”
沈奚靖又是一番千恩万谢,只能开始干活。
因为诺大的书房只有他一个人,所以干起来十分缓慢。等到中午吃饭时,他才做了平时的一半不到,等吃过饭回来,他又撸起袖子继续擦起多宝阁来。
那上面的每件器物都比他值钱,无论是台座,底架,还有上面的宝物,都要一样一样擦干净,然后轻轻摆放在一起。
沈奚靖做的极为认真,直到一个清亮的嗓音打断他的工作:“你是谁,怎么这时还在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