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奚靖坐起身,外面守着的流云便听了动静进来,麻利地帮他梳洗更衣。
流云以前是尚林局伺候花木的,伺候起人来不是很熟练,穿衣打水还行,束发就差了些,但所幸沈奚靖只喜最简单样式,连髻都不用盘,他也倒是能上手。
他一边帮沈奚靖束好头发,一边说:“主子,上午配殿的采人们过来给您请安,您那会儿正睡着,蒋哥没让打扰您,便请两位采人主子回去了。”
因蒋行水要管他们这双璧宫大大小小的事情,并不能时时在他身边候着,沈奚靖就让流云跟在他身边,算作贴身宫人。
相比老实寡言的三彩与年幼娇气的诗语,沈奚靖更喜欢懂事听话又机灵的流云。
他虽然年纪尚小,眼下看还较蒋行水差了很远,但他耳聪目明,从来都能告诉沈奚靖一些他四处听来的事情,沈奚靖最喜欢他的就是这一点。
沈奚靖听了,点点头,问:“两位采人如何?”
流云滴溜溜转了眼睛,声音猛地压了下来:“主子,咱们这双璧宫,您可不用给他们好脸色,住前头东院的是从八品采人秦海滨,他只在去年刚进宫时侍寝几次,便再也没被召见,住前头西院的是从八品采人冷宁羽,他是天启八年宫侍里年纪最小的一位,今年才刚十五,仍未侍寝。”
流云早就对沈奚靖这些邻里查了个一清二楚,因此沈奚靖这样突然开口问他,他也能对答如流。
沈奚靖满意笑笑,道:“还是你机灵,这两位为人如何?”
流云得了夸奖,心里高兴,脸上便不由带了笑,他答:“两位采人都是采选入宫,样貌自然没得讲,至于为人,奴才也不甚清楚,不过东院那边,时常听宫人哭声,想必秦主子脾气不是顶好,冷主子那边倒安静些,因他一直都未侍寝,所以不用给太帝君与太侍们请安,一直就窝在他那西院不出来。”
穆琛点点头,把桌上未动的点心赏给流云,叫他当零嘴吃。
沈奚靖之所以选流云做他贴身宫人,还有一个点也很重要,他们两个都对吃食非常上心。所以沈奚靖也不跟他玩虚的,但凡有好吃的都叫他跟自己一同享受,流云自然与他越发亲近。
平素沈奚靖很少晚起,要不是昨夜穆琛折腾太狠,他也不是至于补眠到下午。
想到这里,沈奚靖莫名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想了想,便让流云叫来蒋行水。
蒋行水正带着三彩清后院的地,几日相处下来,他发现沈奚靖对吃特别上心,对花草则不感兴趣,好在双璧宫本就空置,后院什么都没种,三彩又是尚林局出身,对草木非常熟悉,两人一合计,便打算种些好看又好吃的瓜果,不仅应景,也能让沈奚靖有个好心情。
宫人所出来的宫人,是个顶个的厉害,也够衷心,蒋行水曾与沈奚靖说过,魏总管教育他们,有句话是一直挂嘴边:做什么事,都要主子喜欢。
所以对他来讲,种点没用的花简直浪费时间,种吃的才是重要的,因为沈奚靖喜欢。
蒋行水洗干净手,回了屋子,见沈奚靖正摆弄那些书本。
他掩上门,轻手轻脚走到沈奚靖跟前,等他发话。
沈奚靖挑了本还未看的话本出来,问蒋行水:“行水,你擅针线吗?”
原先沈奚靖还做宫人,云秀山又在身边,所以对这些手艺活都不甚在意,如今他做了主子,时常要与其他宫侍礼尚往来,这没点精致的荷包书袋便说不过去了,可他又实在不会这个,只能抓来蒋行水问。
将行水原本以为多大的事,原来只是这个,他本想笑,可又突然想到他的手艺活也是极差,只能苦着脸说:“主子,奴才针线可差劲得很,就不要拿出来献丑了,倒是诗语,您别看他年纪小,但他可是尚衣局出身,一手裁缝功夫十分了得,那小子平素惯会偷懒,主子且多使唤他。”
相处久后,无人时蒋行水对沈奚靖说话一贯直接,沈奚靖也从不生气,反而有些高兴。
原本他们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私底下也绕着三圈讲话,那日子可没法过了。
沈奚靖对他宫里人要求不高,能机灵点、贴心点、对他忠心些就行,当然了,眼下不仅有个得力的大宫人蒋行水,还有同样是吃货的流云,有喜欢整治花木的三彩,甚至就连不讨喜的诗语也都擅针线,沈奚靖这一刻突然意识到,他似乎运气很好。
这双璧宫偏僻人少,同住的两个宫侍位份都比他低,宫人也很得力,就连后院都能种吃的,入宫九年以来,沈奚靖第一次觉得日子还是挺舒心的。
想到这里,沈奚靖便让蒋行水吩咐诗语,叫他做些吉利讨喜的荷包、发带、书袋、手兜等物,布都用上面赏下最好的,针线也要细致。
蒋行水得了令,正想出去与诗语说了,没想沈奚靖又叫下他:“行水,上午时两位采人可有来?”
蒋行水点点头,答:“冷主子来得早,他是亲自过来的,见您未起,便回去了,秦主子是着大宫人来的,只问您何时有空。奴才想着明日您便要去太帝君那里请安,想是能碰到秦主子,所以便与他说明日下午来就是。”
“嗯,也好。”沈奚靖点点头,蒋行水做事十分妥帖,基本不用他操心。
因他刚侍寝,当日的伙食比前一日还要更好些,今天沈奚靖可没那么多顾虑,一个人吃得很欢,有一盘孜然八宝鸭他很喜欢,自己吃了一半,另一半让宫人们尝尝。
很快,便到了掌灯时分,一般这时安延殿还未来人,那意思便是可以直接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