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诗意境也算是粗粗有些,但平仄不通,也只有些顺口,实在不是什么好诗,但也比宋瑞的打油诗强了许多。
穆琛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错,赏。”
反正他每个人都赏了,不差沈奚靖这一个,沈奚靖愉快地谢过穆琛,继续饮茶。
苏容清原本想让沈奚靖出丑,但不料沈奚靖到底有些墨水,只能把话憋在心里,不再言语。
倒是谢燕其一贯会做人,说:“嘉淑人这诗颇有意境,燕其佩服。”
沈奚靖笑笑,答:“奚靖读书不多,比你们差得远了,谢淑人谬赞。”
他们这相互谦虚起来,倒是坐在上边的南宫祈突然说:“我倒没想着你们都还有这样学问,进宫真是可惜了。”
确实,抛开别人不谈,单只以苏容清的才学,进宫确实可惜,但南宫祈这样明讲,反到像是在说苏容清攀附穆家,苏容清一听,表情便僵硬起来,他不是个很会做表面功夫的人,沈奚靖能看出他有些不高兴了。
场面有些尴尬起来,自打进了园子便一句话都没说的冯栏开口:“今个天气倒是好极,不如我们随意散来闲逛如何?”
周荣轩也赶紧道:“是呢,我许久没来御花园,这里景几乎都忘了个干净。”
在宫里,也只有他们两个太侍脾气好,每每柳华然与南宫祈不对付,都是他俩打和事,既然他们两个都开口,也算是给了苏容清面子,保了南宫祈里子,园子里的气氛也没那么尴尬。
他们说完,都把目光放到穆琛与柳华然身上,只要他们两个不开口,他们也只能这样坐着,柳华然见天气确实不错,正想说大家散开结伴去玩,却不料穆琛说话了:“冯父侍,周父侍,虽朕也想逛逛园子,不过今日还有一事,待先了了,再玩不迟。”
他话音落下,整个御花园里鸦雀无声。
沈奚靖心里明镜一样,穆琛从来不做无用的事情,什么一家人坐下赏景,都是明面上的官话,现在穆琛要讲的事,肯定才是仅此赏花会的目的。
但穆琛却比以前更会做人,他说完,特地看了眼柳华然,等到柳华然点头首肯,才给了苍年一个眼色。
苍年拍拍手,园子里的宫人们鱼贯退了出去,苍年这才走到穆琛旁,道:“前几日,这锦梁宫,丢了一方私印。”
他只说了一句,便停住,慢悠悠退到穆琛身后。
在宫里,无论皇帝丢什么东西,都是大事,何况是一方私印。
在场的宫侍们,听了苍年的话,都把心提到嗓子眼里。
苍年这一句话虽然短,却有个重要的信息,他说“前几日”。
前几日,正是他们这些宫侍轮番上锦梁宫“探望”皇帝的日子,苍年没说具体是什么时候丢的,他既然说是几日,而今个他们当时去过锦梁宫的人都被请来,其意如何,一目了然。
穆琛当了皇帝之后,已经过去十年,十年里,锦梁宫从来都没有丢过东西,可偏偏就在宫侍们轮流去锦梁宫探望之后,锦梁宫却丢了东西,无论让谁来看,丢的那方私印,都与他们这些宫侍脱不了关系。
皇帝的私印,是谁都可以用的吗?
必然不是。
当年文帝公布于众的有三方私印,一方经常显与朝臣家宅牌匾,一方可在帝外出时代玉玺颁发圣旨,还有一方只他私用,许多人都没见过。
这样一看,私印之于皇帝,显然十分重要。
虽然穆琛还未亲政,鲜少是用私印,但外人所知,他至少有两枚常用。
如今他说锦梁宫丢了一枚,那枚印到底如何样子,有何用途,一字未提,这就说明,这印对于皇帝是很重要的。
想到这里,在座的宫侍们都有些额上冒汗,他们战战兢兢,谁都不敢动,谁都不敢讲话。
一时间,御花园里气氛好似退到冬日,就连枝头的心绿也蒙上一层灰,不再鲜亮。
就在这时,柳华然讲话了,他说:“皇上的私印是国之重物,吾知你们想要亲近皇儿,但也不能用这个法子,这样吧,你们谁要是拿了,便在散了之后独自回来,把印放这御花园里,这事吾做担保,定不会责罚。”
他说的倒是轻巧,他答应不责罚,但皇帝却没开口,宫侍们偷偷抬头看穆琛,见他面无表情吃着茶,整个人看起来都很肃杀,与刚才带笑的模样完全不同,便都更胆战心惊。
柳华然见宫侍们都僵硬地坐在凳上,又道:“皇儿,你看如何?”
穆琛把茶杯“啪”地丢到桌上,茶碗裂开一条缝,碗里的茶水四溢开来,苍年站他身后,并没有搭理那破裂的茶杯。
穆琛用冰冷的目光在下面宫侍脸上都扫了一遍,道:“只这一次,下不为例。”
他开了口,皇帝一言九鼎,定不会更改,其中一个人心里一松,脸上多少变化,苍年眼睛很见,一眼便看了出来。
穆琛又坐在上面看了他们好一会儿,便起身与几位太侍说:“父君,父侍,孩儿还忙,你们便在这多玩些日子,孩儿先走了。”
几位太侍自然不会拦住穆琛,柳华然也道:“不要总忙政务,要多注意身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