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道哪儿了?对了,说到疑犯的口供,家臣,当初你不是说那卷宗不见了几天么?我们都没放在心上……现在想起来,可真是狠啊!要不怎么说,政治这趟水太深呢,那关键的证据,都得留到关键的时候拿出来。要是当时这案子就这么审了,指不定沈玉汝拖个什么人出来顶罪,就是了。听说警方和检方,盯沈玉汝,盯了好多年了……啧啧,到现在,该搜集的证据都搜集好了,再弄个导火索一点燃……那是大火烧竹楼,一发不可收啊!他还有能耐躲?你说是不是……啊,你和沈氏的关系应该不好吧,怎么你声音听起来不舒服呢?”
“没什么……”顾家臣伸出两只手捏着鼻梁,“我只是不想落井下石。”
“你心肠好啊……”冯霖感慨,“你啊,被他养着是对的,真的。我说心里话,你别觉得有什么……每个人有每个人适合的环境,你就是个宜室宜家的,适合被圈养的。让你出来搅和这回事儿,你受不了的。真的。”
“我知道。”
“所以啊,你们家那位要是有什么要求,你就照着办,知道吗?照办,他绝对不会害你的,知道吗?不是万不得已,他不会推你入险境的,他恨不得自己帮你挡刀子,所以,你把他交代的事情,都好好办,知道吗?”
“冯霖!你是不是……”
“好了,我就说到这儿了,啊,我挂了,你小心,知道吗?这几天,千万要小心!”
“冯霖——”顾家臣还想追问,电话那头已经是忙音。
顾家臣呆呆的放下电话,目光凝滞在指尖的那个小机器上。刚刚的对话复读似的在他的脑海里播放……怎么会这样?
任啸徐这几天这么忙,都是因为这件事吗?
因为沈玉汝要被整垮了,而任氏和沈氏是联姻,所以……要避免他的垮台对任氏造成不好的影响吗?
可是不好的影响总是会有的,这些事情,拔出萝卜带出泥。牵连肯定是免不了的。再说,任氏这么多年都是西南数一数二的家族,受过多少非议?又沾过多少台前幕后的活儿……既然出来混的没有一个人是干净的,出了事就谁也别想往外摘。要保住自身激流勇退,得是多难啊!真是辛苦了他的男人……他男人,比他还小好几个月呢,这么年轻,这么如花的年纪,本该是在父母的身边撒娇的年纪,本该是担心怎么找工作和怎么娶老婆的年纪……他却在忙着处理这些棘手的事情。
那个男人,他也曾经,像连城这样娇嫩,弱小,惹人怜爱……可惜了,襁褓中的婴儿,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要经历这样的腥风血雨。悲哉?怨哉?吾又何能?他知道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顺应命运的安排,可是,可是,稚子何辜!
昨夜的任啸徐,一定很不安吧!顾家臣想,他先前还一直纳闷呢,怎么这个人突然又那么折磨人了?在欧洲的时候,他是多么快活和温柔啊!每次在床上就那么尽兴却又那么克制,坚持不把他弄伤,又让彼此都能爽到。白天又带着他四处游玩,悠闲自在如同翱翔在长空的小鸟儿……回国之后他就变得粗鲁了,变得折磨人了,他还责怪任啸徐,怎么娶进门就不知道心疼……
现在想起来,这段日子的他该是多难熬啊!
顾家臣的心像是被蟒蛇缠住了一般,蛇身用力的勒紧,把那一颗跳动的温热的心脏勒得爆裂,变成碎片,满地鲜血,洒落四方。
阳光照进室内,无声漂浮,如同细小的,纷乱的蝴蝶。而斑驳的光影像回忆,总是在不经意间就出现阴影。
婴儿床里面的那一抹雪白,就像是这个世间最强大的救赎,让所有颤抖的灵魂都能聚集在他的身侧,听着他均匀的细微的呼吸声,就好像,听着赶走罪孽的颂歌。
几乎忘记了疲劳和疼痛,顾家臣把连城抱在怀里,就像捧着易碎的珍宝。他一步一步挪上楼,觉得脚下轻飘飘的,像是踩在棉花上。新铺的地毯绵软光洁,绚美如花的织纹,把地板染得像洒满繁星的夜空,那样美丽的银河,宇宙。才在它之上的人,只是宇宙中的一粒尘埃。不知道是哪国的毯子,顾家臣只知道这地毯一寸一金,昂贵非常。
还不是一张毯子!他无不烦躁的想。
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生命之中的一切牵挂都是执迷。可是又为什么,还是忍不住心痛?难道真的一定要学会放下吗?那毕竟是我最爱的人啊!
顾家臣回到房间,把怀中小小的身躯放在他和任啸徐的大床上。那张床昨天还见证了一夜疯狂,只属于他们俩的,肉体和灵魂的纠缠与冲击,最深刻的结合,最痛的,最难分割的嵌入。而如今的床单早已没有了混乱的痕迹,绣着大多的牡丹花的丝被,安静的铺开在床上,花朵美丽多姿,盛开成一种永恒。小不点就放在那朵花儿的中间,好像花瓣掉落之后的青涩果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