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常华点头:“我不生气。”
“我就是……想来问问您是不是喜欢男人。”
“哦?这么问干什么?”
“因为……”韩茹有点说不出口原因,因为我今天被你吻得有了感觉,所以想问问您是不是常常这样吻别的男人,也能把人吻出感觉来?这叫什么狗屎问题。
“……不过现在看到您找了女人,就知道答案了。”
“韩茹啊……”任常华语重心长,“你难道不知道很多人是双的吗?”
“啊?!”
“我找女人,不代表我就不能接受男人,只是碰巧找了个女人。所以,你想问什么?”
“碰巧?”韩茹皱起眉头。
“不然呢?”
“我觉得那个女人很漂亮……你一分的动心都没有吗?”
“呵呵,”任常华笑了,“可能是你太小了……只是漂亮可没用。”
“至少她吸引了你不是吗?”
“是,我承认,她的脸不错,身材也很好,床上功夫一流,是个男人都喜欢。”
“您不喜欢那样的吗?为什么要赶走?”
“这不是因为你来找我了?那种女人多的是,可你只有一个。”
听到这句“只有一个”,韩茹突然有些辛酸。他的脑海里回荡着那个女人的话,那些话像是调子凄婉的歌,在他的心头萦绕不去,他忍不住问:“对那个人也是这么想的吗?”
“哪个人?”
“那个……你说要为了他,一辈子也不找别的男人,那个……”
“……”
任常华沉默了。
那个人的逝去,不知不觉已经二十多年了。
这些年的日子对任常华来说就像是一个梦。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过得下来。对于一般人而言,失去最心爱的人,大概会觉得痛彻心扉,可他那时候是蒙的。许如被车撞飞出去,然后落回地面,那一个瞬间任常华整个人就像灵魂出窍了一样。
感觉不到疼,说真的。他那时候觉得好像在看一部电影,里面的人生离死别,而他像个观众,也许能感觉到一丝可怜,自己却像隔了一层似的,融不进去。
他也哭过,也抵触过。半夜酗酒,深度酒精中毒,差点死了。穿梭在他们曾经牵手走过的街头,突然就躺在大马路上,希望来辆车也把他撞死……他曾经干过那些事情。可那些感觉是那样不真实。他甚至也觉得老天带走许如,是老天对他年少时候花心的惩罚,他捏碎了无数人的心,所以老天要来把他的心也揉碎。
后来他强迫自己从那种状态走出来。他是任氏的继承人,他不可以那样颓废下去,眼前的现实逼得他必须像钢铁那样坚强起来。他开始转移注意力,曾经的那些东西都像隔了一层似的,像是别人的经历。
现在回想起来,才发现自己也被自己骗过去了,明明是痛入骨髓的失去,却在那样短暂的时光里被遗忘,大家都觉得任少的心真是狠,这才几天啊,怎么就忘了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有时候,在某个孤单的时候,某次激烈的高潮,或者某个疲倦得不知道人生有何意义的时候,想起来生命里曾经有那么一个人,还是会偷偷的流泪。
他觉得自己挺不过,可他也挺到了现在。所以当他知道儿子要和心爱的人在一起,他也没有因为在一起太难就去阻止。既然他能够担得起失去的痛苦,那么他的儿子就应该担得起得到的沉重。这样才能够算是任氏的继承人,不会被得到或者失去这任何一方所打倒,他的生命永远在前进,不会因困难而退却。
“任……任叔……”韩茹被那阵沉默打动了,他能感觉到有细小的波纹从任常华的心中扩散开来,波及四周的空气,也感染了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干了一件坏事,揭开了一个别人的旧疮疤,看到了里面还模糊流脓的血肉。而当事人似乎并没有感觉,因为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痛楚,变得麻木,变得满不在乎。
灵魂出窍,行尸走肉……原来在这个世界上到处都是。这么不经意的,就可以碰到一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提他的……”韩茹觉得很内疚,因为他不是医生,看到这一堆可怖的腐肉,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医治,只能因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道歉。
任常华终于撕扯着嘴角笑开了:“没关系。其实这么多年,每天都有人会在我面前提到他……你不需要道歉,这并不是坏事。虽然我不能在死神面前抓住他,但至少,我能让活着的人都记住他的名字。让每个企图从我这里得到什么的人,都知道我任常华得到过一个他……那是我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
那笑容终究是凄凉。
韩茹除了抱歉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中像是煎着鸡蛋,虽然知道蛋会痛,去还是把它敲开了放在油锅里,享受它凝固的过程……真是找虐。
他本来想问问,今天在湖边,为什么要吻我?可现在他明白了,心中尝过失去的痛苦,就会不自觉的去安慰同样失去过的人。因为我尝过那种痛不欲生的滋味,所以……请你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记得曾经有人在你最辛苦最煎熬的时候,曾经给过你那样一个深情的吻,支撑着你度过了艰难的岁月。
有那样的安慰,哪怕只是一个夜晚呢?哪怕只是一秒钟,他对你来说,也是黎明。
这也是生存的意义,不是吗?
韩茹不再多做思考,心中有一根线慢慢拉紧,把他朝任常华的方向牵引过去。等他反应过来,他的手臂已经圈上了那个人的脖子,胸膛紧紧贴在一起,唇齿胶着,黏腻着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