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听闻俞大娘不肯南来,崔破心下难免失望,至于听说此人船中多有蕃人,他倒是并不奇怪,如此大船已然超越了唐人的造船技术,定当是海外蕃人所为无疑。
李伯元的一声轻笑惊醒了沉思中的崔破,正为怎么解决远洋造船而苦恼不已的使君没好气地问道:“先生又笑个什么!”
“我笑公子如此聪敏,为何到这岭南之后却是屡犯迷糊,古人云:关心则乱,诚哉斯言哪!”
“噢!莫非先生有了造船妙法。快快讲来。”闻听此话,崔破自动忽略他那调侃话语,当即坐正身子问道。
“造船之术我自然是没有的,但是某家却持有此物。有了它,就再不是公子去请那俞大娘,反是它要来求公子了。”。微笑着言说的李伯元轻拍身侧几上的一纸公文说道。
“噢!此又是何物”,闻言诧异上前打开公文,入目所见的便是政事堂之印章花押。赫然更有天子李适并三相地附笔录名,文书上内容却是准予海关寺一体经营东南沿海十一州府出海货物事宜,各相关衙门不得违令云云。
“此乃天子御笔,依礼部式,是要燃香沐浴方可阅看的,先生也不预先告知一声。”一目三行的将公文阅毕,崔破小声道。不过只看李伯元那一幅不以为然的模样,想来这一番话语实在是效果有限地紧。
“今时之四道已是处于朝廷绝对控制之下,此令之执行当无问题,有了限制货物入这十一州的权限,我倒也看看那俞大娘还肯不肯来岭南!”,忽略过崔破的话语后。李伯元淡淡道。
“先生,那俞大娘并不做海外贸易地。”并未明了李伯远真意的前晋州旅帅李小毛小声提醒道。
他这一番话语只惹来二人相视而笑,见李伯元毫无要出言解释的意思,崔破也便微笑言道:“这俞大娘是往来江南西道与淮南道贸易取利地,淮南道地狭人稀,她能得什么利?所以她定然是贩运大宗货物再转手扬州海客,有了朝廷这道指令,我海关寺就算是掐住了她的咽喉,无论进货还是出货,没有本官的同意,她是再也休想,到这个时候,也就由不得她不来岭南了!”
眼见此事已有端倪,诸事汇报完毕的李小毛当即起身辞去,崔破将至送出内宅门口,再嘱其多加注意渤海方向后,才任其自去。
“公子虽有笼络蕃商之意,但这海税也未免定得太低了些!只怕朝廷那边不太好交代呀!还有今日这斩杀黄公公一事,虽则于海关寺立威立法极有效用,但也难免予人口实。这近日的拜表,少不得要多费些心思了。”,回归书房坐定,刚刚端起茶盏,便听那李伯元幽幽说道。
听到这番话语,崔破也是无言,其时,朝廷征收农人两税,也循的是每六取一之数,与之相较,自己这海税也的确是太过低了一些。缓缓呷了两口茶后,他才开言道:“本朝自天宝以后,山河破碎而民生凋敝,加之历任内廷供奉使及地方官吏肆意盘剥,今时东南海外蕃客来往进出贸易者尚不及开元间三一之数,反倒是小邦新罗海外贸易日渐繁盛。欲要改变这一现状,海关寺初期不让利是断然不可的。”
见那李伯元听的也是认真,崔破乃将身子倾前续道:“此时让利乃为我大唐海事休养生息之策,如此优厚条件,我料不过数载光阴,必然来者愈多。每船海税虽少,但若得一多,总数反是更加可观。倘若此时便抽重税,难免便是杀鸡取卵之举了,此其一也!其二;薄税之下,来客愈多,则上船卸货等所需相关人手愈多,此举亦可大大解决是地百姓之生业,倒也算的是惠民之政;其三,来客过多,则我大唐售往海外之丝绸、瓷器等也是愈多,这其间的利益于邦国而言,更是不容小觑。至于这最后嘛!海事愈是繁盛,借助这茫茫水道,我朝威仪也必将遍扬周邦,更待我大唐船队建立远航,获取巨利同时,自然更会引得许多海外小邦来朝,这等盛事,素为天子、朝廷及百姓所喜,纵然现时本官千夫所指,介时也自当全数冰消。要行这千古未有之事,本就少不得诸般坎坷、小人弄谗。但这海关之事,本官本就搏的是数年之期。现时朝中有家伯父及杨师当政,更有老令公及公主可为奥援,想来短期之内并无失官之忧,纵有申斥,也只能暂时隐忍,待得数年之后,一切自见分晓;至于这黄公公,不除必坏我大事,又岂能容他,即有公主代为于其间周旋,想来应无大事,先生倒不必太过于担忧此事。”
听闻崔破这一番侃侃而言,李伯元心下愈发惊异,他早知其人聪颖,但仅以弱冠年纪行此前所未有之事,能思虑如此周全也实在是让他大为吃惊,听其所言,虽觉匪夷所思,但细一思之,却也实有其事,直让他这素以国士自诩之人也是心下讶叹。
“此事公子既有定见,勉力去做便是,只是此次这一本拜表也要多花些心思,将适才所言数点收益说明说透才好,公子毕竟远离朝堂,对天子及朝廷诱之以利,反倒是比单纯地依靠圣眷要可靠的多了。”,压下心头诧异,李伯元手拍着身侧几案上的公文道。
“此事也一并劳烦先生了,近日李四维等人当会抵达,这招募各地海关司士卒之事也该一并铺开才好,单靠目前这些个衙役们,我倒还是真个放不下心。‘任你官清似水,也难逃我吏滑如油’,一个不好,本官一片苦心,反倒是葬送在这一干黑眼珠只认得白银子的小人辈手中,如此岂不冤枉!”,轻轻吹着盏中茶花,崔破已是将此事一笔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