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如果有实时监控的镜头,一直跟随着这两队人马,我们会发现另一队遇到的事情,戏剧化程度绝不亚于天牢里的那群人。
懋勤殿内,灯火通明,所有的人,呆若木鸡!
每一双眼睛,都定在了倒在地上的那名太监身上,他是用一种极为别扭的方式,缓缓倒在地上的,他的嘴还大张着,连眼睛都没合上……
就连身为天子的那人,也不禁哑然!
他们都还记得,片刻之前,这名太监用一柄锐利的刀架在皇帝的脖颈,胁迫天子,让他释放天牢里的人犯,而转眼间他就被放倒在地,连伤口都看不到……
“……他还没死,陛下。”
一个冷静的声音惊醒了大家,护卫们如狼似虎冲上前,要去绑那倒地的太监!却见说话之人伸手一挡:“且慢!”
众人这才把注意力集中在说话之人身上。
这人,也是太监打扮,但他此刻未曾控制嗓音,仔细一看,却分明不是个太监!
“……你是何人?!”侍卫统领率先出声。
“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那人指指地上的太监,“此人是从我处跑出来的,我要将他带回去,诸位大人,恕我不能将他交给你们了。”
“大胆!……”
“慢!”天子终于发话,他做了个手势,让侍卫们后退。
“这位壮士,你乔装打扮闯进皇城,就是为了救寡人么?”天子问,“敢问壮士尊姓大名?”
“小人姓方,名无应。”那人微微一笑,“擅闯宫门,就是为捉拿此人,还请陛下见谅。”
坐在龙椅上的少年瘦瘦小小,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但是方无应知道,那年他十九,做皇帝也有三年多了。
“方义士,你来自何处?这名嫌犯又来自何处?你怎知他要来行刺朕?”
“这……”方无应微微一笑,“小人不便说——您是崇祯皇帝吧?”
四下里一听,都闻之色变!崇祯倒挥挥手,一脸不在意:“乡野之人未经教化,言词粗鲁也不碍事。”
一听“未经教化”四字,方无应与李建国他们对视一眼,都笑了。
“壮士何故发笑?”崇祯似有不满。
“没啥。皇上,小民请求带此人离开。”方无应指指被抓住的现代人许延州,“不知可否?”
崇祯一皱眉,下面侍卫明白,喝道:“此为大内禁地,岂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哎?怎么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事儿我们上这儿来干吗?不就是为了抓他为了救皇上么?”
听出方无应的不乐意,崇祯摆手让侍卫退下,他放缓了语气:“壮士为何要急着离开?你救了朕,立了大功,朕该封赏你们才是。”
“封赏就免了,还请陛下让我等离开。”
崇祯有点诧异:“高官不想要?金银也不想要?尔等这般身手,若能领兵,必能解我大明忧患啊!”
方无应一愣,却忍不住笑起来:“解大明忧患?陛下是想让我们几个去杀李自成,还是去杀皇太极?”
崇祯眉毛一挑:“均可。只要壮士能留下来为我大明效力。”
“陛下,不是我不想给你大明朝效力,只是……”
“义士有何难言之隐?尽管说与朕听!”
方无应看看崇祯,他松开许延州的领子,背着手,在龙案前踱了两步,“难言之隐嘛,倒是没有,只不过……那么多前车之鉴摆在眼前,我们不敢哪。”
“前车之鉴?”
“我们害怕,当官没两天就得被逮起来。”
“哪有此事!”
“怎么没有?陛下,您自个儿想想:登基三年多,内阁大臣走马灯似的换人,兵部要员也频频更替,昨儿个还高居庙堂之首,今儿个大牢里等待行刑。细细数来,这些人做官长的半年,短的数月……照这个速度看,十年之间,五十个大臣都不够您换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我等岂能留下为官?”
被批评了,崇祯倒是满不在意:“你们几个怎能和那些废物相比?朕从未见过你们这般身手的,若能在军中效力,取上将首级如囊中探物……”
“那我们也不干。”方无应很干脆地摇头打断他的话,“当年袁崇焕在宁远城大败努尔哈赤,宁远城成了后金铁骑的绞肉机,圣上你也说了‘还是蛮子中用’,现如今又如何?袁蛮子明儿个就被您操刀剁了。翻脸不认人的本事数您最大。”
少年天子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谁都能瞧出来,崇祯的情绪已经濒临爆点,像每一个受了刺激的半大孩子,接下来哭号或者发火,都是马上的事儿。
“当然,我坚决不支持那些说您‘喜怒无常’的人——青春期小孩就跟火山似的触不得,所以怎么能怪您呢?可您也不能前脚出了政令,后脚马上就反悔呀,这不是把国事当儿戏嘛。”
“朕何时反悔政令,何时把国事当儿戏?!”
“还没有?”方无应笑笑,“别让我提醒您啊:您登基不久,杀了魏忠贤,撤了各地的监军太监不让阉人掌管军权,本来这很不错,可后脚您就不放心了,太监还没回京,您又把正阳等九门,永定等七门以及四门提督军权,全都给了他们……这不是出尔反尔,说话不算数,又是什么?”
“……内臣监军,得看人选。”崇祯已知理亏。
“再看人选也是太监。”方无应摇头,“统兵将帅不想饿肚子打仗,就得在这些太监裤裆里钻来钻去——我说哥几个,你们谁乐意干?”
李建国他们全都嗤嗤笑起来。
就算再不明白,侍卫们也看出来者不善,他们提着刀,想往前冲,又碍于皇帝,只往崇祯那边瞧!
明晃晃的大殿之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行了行了,不说了,该走了。”方无应弯腰想拽起许延州。
崇祯终于被激怒了!他一拍龙案:“尔等心中,到底还有没有家国二字?!”
他用力太大,一个笔架跌在地上,李建国要去接没接住,当啷一声碎成数片。
“……娘哟!真真的明代青花瓷!”李建国无限惋惜,“几十万……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