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苏虹把电话的事儿告诉了方无应。
“我可真没想到会成这样。”苏虹苦笑,“看来倩兮之前的暗示没起作用,这个厂的会计根本就不会玩花招。”
“或许是白起不准玩花招。”方无应笑了,“我觉得,人屠应该是个痛恨玩花招的人。”
“拜托,这不是打仗,在商界里不玩花招还混个什么劲啊?”
“所以你也得考虑到他的过去嘛。”方无应说,“除了打仗,他就只熟悉实验室,这两个方都是绝对杜绝花招的。实验室且不提,我想他也看不上那些沽名钓誉的假专家,至于秦军嘛,那可是以敌军首级算功勋的部队,玩花招能统一天下?你给我凭空变个人头出来看看?”
“唉……”
“但是明天你得劝劝他。(手机浏览〕”方无应说,“要是在这上头死脑筋,厂子可就贷不到钱了。”
“我明白。”苏虹说着,笑起来:“这算什么?古人帮古人?”
“不是每个古人咱们都帮的,秦桧那种人渣我就不帮。”方无应哼了声,又说,“不过既然是白起,当然眼相待。”
停了会儿,苏虹低声说:“其实我觉得他真不适合搞这些,冲儿,听说他现在连自己的房子都抵押了。”
“不然你叫他哪儿去弄钱?几百万哪!说到底钱最大!”方无应叹了口气,“企业家的起步都很艰难,王石早年是个卖化肥的。”
“你真觉得战神适合当企业家啊?”
“他要是适合的话,也不会走投无路来找所长了。”方无应苦笑,“其实这也自然,我很难想象在商界四面逢源的武君白起。”
“他不适合,或许因为那是另一种屠杀的方式。”苏虹突然说,“如今杀人都不见血,就算是人屠,也得甘拜下风。”
这话题实在太令人不悦了,方无应没有继续接下去。
次日苏虹没有去局里,直接去了华鑫厂。
方无应在下午接到了她的电话,苏虹说情况还不错。
“总算谈通了。倩兮也松口气,”苏虹笑了,“看来真是被他们给逼急了,竟然还和白起说:你们真不会弄就让我来弄好不好?赌上我的身家也要让授信报告通过。”
“哟,这么和白起说啊?”
苏虹嗤嗤地笑:“倩兮那丫头可不知道她是和人屠在说话。
之前还和我说,这人的爹妈怎么搞的?怎么给孩子取这么个名字?这接了名片一看,谁还敢和他做生意啊。结果回行问了大圈,上到部门主任下到端茶小妹,竟然只有两个人知道白起是谁,而且有一个还把他的年代记错了。”
“……历史不是必修课,或许这是白厂长挺乐于见到的现象。”
“嗯,不管怎么说,事儿算是办下来了。”
“这么说,白起算是欠了你一个人情?”
苏虹很愉快地嗯了声。
“他答应来研究所帮忙了?”
“是的,我现在就打算去和他谈谈这事儿。”苏虹说,“我刚把倩兮送走,他叫我去厂长办公室找他,有个什么要给我看。”
“是什么?”
“不知道,他只说是所长留给他的联络仪器。”苏虹说,“他还说,这么些年都没用过了,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效果。”
“唔……”
“啊,对了。”苏虹突然说,“有一样东西……”
“啊?”
苏虹在电话那边停了会儿,发出很轻的笑声:“就放在桌上,回家你自己看吧。(更多新章节请到、/〕”
“什么呀?”方无应也笑:“什么宝贝?”
“自己去看就明白了。”苏虹说着,语气有些甜蜜,“我可能晚一点回去。”
“知道了。”
下午下班,方无应回到家里。
“苏虹这丫头,搞什么鬼?”他暗想着,将匙放在客厅茶几上,转身进了房。
一进门,方无应就看见桌上镇纸的下面,压着一张什么。
走过去拿起那张纸,方无应的目光落在了抬头,那是一张医院开具的身体检查。
方无应的心“咚咚”跳了起来!
再仔细看,那竟然一张娠检查报告,上面的化验结果,是“阳性”。
方无应的心头,掠过一阵狂喜!
苏虹怀孕了。
放下那张纸,毫无目的地在屋里转了几圈,他高得有点不知所措!
政审已经通过,他们这就要领证结婚了。
而在这之前,这俩人也曾经讨论过孩子的问。
方无应希望快些要孩子,苏虹却有点迟疑,觉得刚结婚就要孩子,这太匆忙了。她在心理上也还没有做好当妈的准备。
但是现在,或许是因为一个意外,他们有孩子了。既来之则安之,苏虹肯定不会去流产。而且中午听她说话的语气,看来也是很高兴的。
方无应茫茫然走到客厅,习惯性地顺手按开电视机。
无论走在这房间的哪个角落,他都觉得自己的脚步轻飘飘的,视线像是被抹了滑石粉,总也无法固定,只能顺着电视屏幕四周滑来滑去。面前那台机器发出戚戚嚓嚓的细小声,可他却并不知道里面在说些什么。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恍惚过,也从未像此刻这样高过,面前闪光的匣子在兀自嗡嗡了好一会儿之后,终于还是让方无应给关掉了。
他得静一静,胸口的喜悦太巨大,他必须静地呆一会儿。
这并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是这个孩子,和他从前的那些孩子全都不同,因为这是他和苏虹的孩子。
他们甚至曾经讨论过孩子的性别。苏虹想要个男孩,方无应却想要女孩,他一点都不指望什么传宗接代,对于一个连姓氏都抛却了的人,家族邦国曾经对方无应的吸引力今已经降至为零。
他想要个孩,男孩也不是不好,是女孩就更可爱,更愿意去爱他,而不会像个坐不住的小泥猴,
瞅着外面。而且他肯定会有一个全世界最漂亮最可他会牵着的手看学走路,教她说话,给她穿上最看的裙子,听她声甜甜地喊“爸爸”,也许再过二三十年,再亲手把她交给另一个男人……
他会像雷宠着蕾蕾那样宠着自己的女儿,不,他肯定会比雷更宠自己的孩子,所有他没有得到过的爱和关怀,他都将把它们给自己的孩子,她将再不会负担多的东西,也不用去承担不该她承担的责任,将只方无应和苏虹的女儿,不是具有任何荒诞的象意味的存在,也是什么无聊推测的证据,只一对普通夫妇的女儿,仅此而已。
有的没的想了|久,再抬起眼睛,方无应这才发现已经七点了,他慌忙起身去厨房,等会儿苏虹就回来了,今晚得做点吃的才行!
拿出鱼和肉,放在水池里等着化冻,方无应突然想,明天或许该去买只一点的乌鸡。最近几个月,可能是俩人一起生活的缘故,苏虹开始慢慢接受荤菜了,是整体看上去她还是那么瘦,这可不行,接下来的几个月里,哪怕把她养围超过杨贵,他也不打算松懈妻子的饮食。
他暗暗笑起来。
然而,直到七点半过了,苏虹仍然没有回家。
方无应擦了擦手上的水,他走到客厅拿起手机看了看,上面没有来电,也没有信。他皱了皱眉,干脆给苏虹的手机打过去,然而对方就是不肯接。
怎么回事?方无应有点焦躁,苏虹来电话时是下午三点,现在也有四五个钟头了,不可能还留在华鑫厂里。就算再怎么忙,人家厂里该下班了,这都快八点了。
方无应再拨了下那号码,机械的声仍然在重复,他放下了机。
在客厅里站了会儿,方无应再次起手机,他把电话打去了局里。
接电话的是小武,他说苏虹没有回局里过。
“另外,还有个奇怪的事情,”小武说,“华鑫厂也打电话来,问他们厂长不是来了局里。”
“白起?”
“嗯,对方说他们联系不上白起,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所以打电话来问,是不是过来了这边了。”
有什么不太好的预感涌上方无应的心头。
他吩咐小武守在电边,然后他挂了机,又打给华鑫厂。
电的背景声有些杂乱,很多人都在说话。
方无应首先说了自己的单位,顺便提了下倩兮。对方马上“哦”了声。
“太好了!我们也正在找你呢,你是苏小姐的丈夫?”那边说,“我们白厂长不是在你们那边?”
这话一说,方无应的心,迅速沉到了深海底部!
“不,我也正在找我妻子。”方无应说,“您是?”
“哦,我是华鑫厂的党委书记,我姓钱。”那人也诧异说,“这么说,老白不在你那边?”
“钱书记,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唉,我也不知道呀!”对方说,“下午四点多,我去厂长办公室找他,结果门开着,抽屉也开着,灯和暖气炉全都开着,东西扔了地,人却不知道去哪儿了!”
“……怎么会这样?他出去了?”
“就是没有呀!厂门口的保安没看见他出去,我们这正在看监控录像呢,到现在也没发现他出过厂。”
方无应握着听筒,他只觉得浑身冰冷!
“还有苏小姐,奇怪,门卫说也没看见她离开我们厂……”
“您等一会儿,我这就过去!”
方无应撂下电话,抓起钥匙,冲出家门!
一路飞车,等他到了华鑫厂门口,已经看见几个人等在那儿了。
迎接他的,是一个看起来和白起差不多年的男人,牙齿被烟熏发黄,又胖又高,看样子他就是钱书记了。
方无应把自己的军人证递给对方。
“这事儿太奇怪了。”钱书记一边带着方无应往厂里走,一边说,“老白的手机好像没信号,我怎么都打不通,是他人应该就在厂里,不可能出去呀!”
“您先带我去办公室吧。”
带着方无应上了公楼,到三楼,钱书记把他领进厂长办公室。
果然如他所言,大门开着,灯也开着,抽屉甚至都拉开着……但是,没有人。
苏虹的手提袋,就放在桌上。
方无应走到抽屉跟前,他弯下腰从地上拾起一个细长的盒子。
那是一个古意盎然的狭长黑底繁花锦盒,它跌在地上,口敞开着,里面果曾经有过什么,东西也已不翼而飞。
“……得报警了。”方无应的声有些发抖,“我去通知我们局的人!”
钱书记一脸惊惧地望着他!
时空平衡处立即来了人,在这之前警方也已经到场,现场被完全封锁。
留在华鑫厂看来也没用了,方无应驱车回了局里,没想到刚上楼,迎面就看见小武从办公室里冲出来!
“……出事儿了!”他的脸色青白,“方队长,这……”
“怎么?!”
小武的表情十分古怪,他甚至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啊!”方无应大声吼道。
“……什么都没有了。”
方无应怔怔看着他,一时不能理解什么叫做“什么都没有了”。
“数据,所有的……”小武的声调都改变了,“我们探测不到了,任何数据都没有了!”
看着他,方无应忽然猛然推开小武,冲进屋里!
机器仍然在原处,是仪表的正上方,原本应该日夜闪烁数据的绿色信号,此时,竟然全部静止,显示为零。
那是方无应进入局里这么多年以来,从未见过的诡异状况!
一股灰蒙蒙的,熟悉而冰冷的恐惧,像水银一样灌入方无应的心脏!
他转过脸,看着小武。
“……总闸门关闭了。”
方无应轻声说。
他那惨白的脸,无比骇人。(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