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六八章 给秦始皇做手术(1 / 2)

“之前我也隐约做了猜测,虽然千古之下有种种推论,但是最熟悉他的人,是我而不是那些见都没见过他的史学家。”梁毅耸耸肩,“事实证明,我的推断没有错,之前我爸也有过腹部疼痛的症状,但一直都在用草药抑制,结果不过是慢性转了急性。其实一开始我就想把他拖来现代做检查,弄个假身份也不难。可惜苦于找不到机会,他总是这忙那忙的,我就只有任凭他拖着这病。”

“难道您当时就给他做了手术?!”方无应太惊讶了!

“不然能怎么办?”梁毅白了他一眼,“还好我之前做了充分准备。虽然器具不齐全,从现代社会带过去的药物也不多,万幸,阑尾炎手术不是心脏搭桥。”

“……”

“不过当时,唔,也差点出了兵乱。”梁毅用手撑着下巴,沉思道。“若不是趁着我爸神智还算清醒。叫他匆忙拟了诏,我这个拿着怪针、怪刀捅自己老爸肚子的儿子,也保不齐得被重兵押解起来。”

“那……李斯呢?”小武疑惑地问,“他难道袖手旁观?”

“嗯,所以我先叫我爸拟旨。暂时把那些人给软禁起来。”梁毅摇摇头,“我无旨擅闯行宫,本来是罪不可赦的。当时我爸竟忘了把我抓起来,也可能他那时候真的疼糊涂了——急性阑尾炎可是很疼很疼的!”

黑线从每个人头上冒出来。

“也许到了关键时刻,他还是更信任自己的儿子吧?理智一旦崩溃。潜意识就会占上风。”梁毅忽然苦笑了一下,“当然,后来等身体痊愈,他那强大的‘理智’就又冒出来了。”

方无应想了想,问:“所长,你爸知道你与现代社会的关系么?”

“唔,我不能肯定他不知道。”梁毅用手指搔了搔下巴,“虽然我从来没和他说过我有这种能力。也没提过所谓的‘后世’,但是咸阳宫里偶尔找不着我,我爸都不怎么着急。他总说,再等两天我就回来了。至于这个‘回来’做何解——唉。我爸那脾气,谁都怕他弹手指头,所以也没人敢细问他。”

据说嬴政口齿方面有点问题,是以经常用手势表达含义,弹弹手指。那就是要杀人的意思。

“……这么说来,你们的父子关系和史书上所描绘的,其实有很大差距?”小武不禁问,“我一直以为所长您很惧怕您父亲,史书上都说,你们父子间有很深的沟通障碍。”

“表面上看,他们也没怎么说错。”梁毅沉思片刻,“人家都觉的。我和我家老头的话似乎不太多。”

所有人为这可怕的称谓,默默淌了一滴汗!

“每次他见着我,就问我在忙什么。我就给他瞎掰,说在研究南极冰盖融化情况啦植物进化速度增快三倍啦因为大家都想有效抢夺生存资源啦地球快灭亡啦之类的……”

“你和他说这个?!”

“他虽然不太明白,但我会用很好懂的话来解释。”梁毅笑得十分开心,“而且看起来他也不在意我说的内容,似乎‘我在和爸爸说话’这个行为,对他更有价值。唔,也许他唯独在我这儿是不设防的,人再如何提防别人,也总得有个歇脚的地方,以前是我妈那儿,后来我妈去世,他歇脚的地方就换成我这儿了。”

帝王的人性总是十分收敛的。方无应突然想,越是出色的帝王,人性就越会被紧紧约束起来,对于秦始皇而言,也许和儿子扶苏的交谈,就是这闸门打开时,泄露出的一丝人性光芒……

“不过有的时候他也会发怒。”梁毅做了个愁眉苦脸的表情,“比如我和他说,不要总是杀人啦。杀人有害身心健康,容易导致血管壁狭窄以及动脉粥样硬化……”

方无应只觉得脑门要爆青筋!

“所长!你到底从哪个宇宙得出这么荒谬的结论?!谁说杀人容易导致血管壁狭窄和动脉粥样硬化?!”

“咦?可是我给我爸每年做的身体检查就充分证明这一点呀?我爸又不是现代社会那些鱼肉餐餐,他的血管状况改变,决不是食物和污染造成的。”梁毅极为无辜地望着方无应,“从他四十岁开始,我就一直在给他做体检!所以这是有科学依据的!”

这算哪门子的科学依据?!

所有人都努力忍耐着想掀桌的冲动,在心里默默念叨:不要和秦朝来的科学家一般见识!

“结果呢,我就把我爸惹怒了,他非说是那群儒生给我造成了不良影响,所以我爸就把他们抓了一些然后埋掉了,还把他们的书也烧了。其实也没烧多少,就弄了一个院落大小的竹简山,主要是想以示警告——后人还说我爸把书都烧了,啧啧,就我爸那办事效率,真要下狠心烧光,一本都留存不下来……总之。这就是那场焚书坑儒。唔,那他既然不爱听劝,我也就不提了。”

凌涓略略迟疑,才开口道:“可是老师,你这样,你爸就不担心往后你继位的事儿?”

“当然,他当然担心。”梁毅抓抓头发,“可是他有什么能够挑剔的呢?骑马打仗,兵书策略,农桑种植。国计民生……样样我都做得好。又没出过差错,他还能说什么?”

“可是……”

“我知道,你觉得我和他不一样。也许不合他心意。”梁毅摆摆手。“我爸是天生工作狂,严重缺乏安全感,总觉得抓个大的才能活下去,这也是我奶奶赵姬的错,其实,我爸在别人跟前不喜欢说话,在他那些宠姬面前也不怎么出声,唯独和我有话说。”

一时间,大家都有点沉默。

“太难得了,”小武沉思道,“我记得,太史公说始皇帝是‘豺声’,真是那样么?”

“嗯,声音不好听。再者,我爸的舌尖有过受损,说话不是很清楚。以前自我压抑太严重了,因为太史公说他是‘豺声’,所以好多人就觉得这是心狠手辣的征兆,真冤枉!他那是自己活活把喉部肌肉挤压成病理状态的结果,我爸早年身处的环境很严苛,人质公子嘛,周围压力逼着一个还没发展出自控能力的幼童不说话甚至不出声,这得多凄惨呀!唉,我爸真可怜,后来我给他做过心理疏导,但是似乎不太奏效。当然,很可能是我自己这方面的问题也没解决好,就我们嬴家来说。父系家族树简直是问题重重,所以按照海灵格家庭系统理论……”

“打住打住!”方无应赶紧做了个手势,“心理学就免了——所长,回到正题上来。”

“OK,反正这些话,就只有单独剩下我们俩的时候我才给他说。”梁毅笑了,“外人在旁,我肯定不会那么放肆。所以除了他,没人知道我说过这些。”

凌涓愣了一下,也笑道:“我很好奇,您父亲究竟是怎么看您的。”

“儿子是个神奇的孩子,多少和其他人有所不同——我想这个事实。我爸也是努力了很多年才接受的。”

之前他认为,这是上苍赐予他的礼物,后来他才发觉,这其实是上苍扔给他的一个麻烦。唉,如果不是我天生就能在各个时空乱跑,也许结果反而会不一样。

大家暂时都陷入到沉默中。

“可他虽然信任我,却还是抗不过赵高他们。”梁毅的表情,多多少少有点失望,“我早就和他说赵高此人心肠歹毒、头脑白痴,李斯则见利起意、思维冷酷,都不是可靠之人,可他非要说那是我的问题,说我恨不得把他的人都扫荡干净,然后全换成书呆子腐儒,真要那样,他觉得就没人替他好好上班了——说了几次之后,我爸不耐烦了,就把我打发去河套修长城。”

“那这次你突然回来救了他。他该彻底信任你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