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辰王府门前,一辆辆精致华丽的马车在夏日的阳光下,闪耀着奢华的色彩,朝服未褪的众臣在守卫进去通报的等待中,焦躁的来回走动,不时的用帕子擦拭着额角渗出的薄汗。
今日的早朝,南宫傲宣布了将立如陌为后,引起了满朝的轰动。在众文武大臣们的反对中,他毅然的坚持着,最后一声退朝宣告了他对此事的决心。
散朝后,众大臣在陵王的建议下,一同来到了辰王府,期待着辰王能入宫劝阻王上,收回这一时心血来潮的决定。是的,对他们来讲,封如陌为后便是心血来潮,一时被迷惑了心智。历来的王后人选都必须是有身份的女子,而众人皆知,如陌不但没有尊贵的身份,还曾经是辰王丢弃的女人,怎配做一国之后?
在众人义正言辞的争论背后,谁又会不明白对方的心思!他们的女儿十之八九都在后宫为妃,谁都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坐上这王后的宝座,以巩固壮大自己在朝中的地位。
辰王府内,南宫晔伫立窗前,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听着青彦的禀告,毫无反应。
青彦忍不住抬头去看,只能看到王爷侧容,他总觉得,这一个多月来,王爷似乎与以前有些不一样了,却又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见他神思游移,似根本没听见他的禀告。只得重复道:“禀王爷,各位大人求见。”
南宫晔这才转头扫了他一眼,漠然道:“不见。”
青彦领命退下。
南宫晔走到桌案前,铺开纸张,执笔轻瞄。是一个女子的决然转身,绝美的面容带着倔强的悲凉,本应聚集世间一切光彩的双眸却是如死水般空洞而绝望,唇角溢出的一丝鲜红,妖娆刺目,灼痛了他的眼睛。他久久的凝视着这刻于他脑海中的单薄身影,俊美无俦的容染上悲凄的神色,目光中悔痛之意渐浓,右手边是高高堆砌的画卷。这一个月来,每日一副,皆是那名女子的身影。他只要闭上眼睛,她便会浮现于眼前,如空气般,在他的世界中,无处不在,任他如何努力,也挥之不去!原来这个女子,在他的心里,早已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他对着画中女子,柔声低喃:“陌儿,对不起!请原谅我。”用手轻轻摩擦着画中女子的脸庞及乌发,目中溢满深情与歉意。他承认,他后悔了!尽管承认得很不容易,但他却又不得不承认。
要如何才能令她原谅他,回到他身边?
陌儿,他已经知道错了!请不要再惩罚他!他可以不在意她与王兄发生的一切,不在乎她残忍的报复。只求她能原谅他,回到他身边!可是他却不敢进宫面对她,她的漠视,她的冰冷,她与王兄的暧昧,无时无刻不在刺痛他的心。
风,带着夏日的炎闷之气,撩起了他的发丝,也撩起了桌上画像的一角。南宫晔随手抄起一样东西,压上画角,而他抄起的正是齐澈给他的关于生死蛊的笔录,被风掀开,遮挡了他的视线,令他烦闷的皱起眉,欲将那本笔录扔出去,却在半空中又顿住。
脑中浮现齐澈别有深意的眼神,齐澈不是多事之人,从不做没有意义的事,那么,在他拒绝之后,再次坚持给他这本破烂不堪的笔录是否隐有它意?
耐着性子翻开,第一页,介绍生死蛊的来历以及中蛊者发作时的痛苦。
第二页,生死蛊如何植入人体以及如何以下蛊之人的鲜血配置解药的详细说明,他大致掠过,翻过第三页,上半段写的是生死蛊培植时的艰难。
南宫晔对这些本就不感兴趣,顿觉枯燥无味,正欲放下,却被魔宫二字吸引,仔细一看,生死蛊最后一只蛊竟绝于十年前的魔宫。
他再次耐着性子看下去,下面的内容看了一会儿并无什么特别,只是当看到第四页的内容时,他心中一惊。
中蛊之人,其体百毒不侵。
可助人抵抗外界对其意志的侵袭。
练武之人中此蛊不可与异性合体,否则,内力将被蛊虫吸噬,功力尽失。
若无下蛊之人的鲜血配药,中蛊之人则活不过三年……
他只觉心中遽然一紧,像是被人生生攒住了似的,脑海中迅速划过一些片段。落花之舞中碎心之毒,只昏迷片刻后安然无恙,嗜血魔音可蛊惑众人却唯独对她不起作用,还有那一夜,她生涩却毫无保留的响应时,仿佛带着绝望的哀伤。那日军营,她手中握着的剑轻易被他打落在地时无力而自嘲的表情……
这一切都是如此的吻合,令他长久以来无法解释的疑惑在?那间全部解开,那么,她……
他脑中轰的一声,腾地站起身,双手剧烈的颤抖着,无法再继续看下去,任那本笔录掉落在地。
尽管如此,他仍然难以置信。
若她真的身中生死蛊,那她是以何种心情将自己的身子交给了他?而他却用巫临月来惩罚她,说她生涩无味!
他的眼前满是她伤痛的表情。她如此绝望,在军营众将士面前,言语相激,分明是一心求死。她这样骄傲的女子,是什么样的痛令她绝望到一心求死?
为何当时他不曾想到她并非不愿反抗,而是无力反抗?
这便是齐澈给他这本笔录的原因吧!
南宫晔突然闭上眼睛,俊美的面容满是悔痛的神色,眉间呈现着如刀刻般的痕迹。用手抚上胸口,那里似被人用绳子勒紧,跳动得艰难而缓慢。
他不想再这样无端的猜测,必须马上进宫,向她确认是否属实。若果真如此,那么,他该用何种面目去面对于她?该用什么方法去挽回曾经犯下的过错?她利用王兄将他曾赐予她的惩罚交还于他,也不为过。
想到此,他一刻也不能等,对着外面大声道:“青彦,立刻备车,本王要入宫。”
说着已快速地掠到门口,正碰上长风进屋。长风望着他,欲言又止。
南宫晔不耐道:“有事回来再说。”说罢便错身而过,然而,身后长风的话却令他生生的顿住了脚步,再也挪不动半分。
“王上今日早朝宣旨,一月后立如陌小姐为后。”
他僵硬着身子,一时竟无法反应。王兄他,竟然要立陌儿为后?这……不可能!王兄明知他对陌儿的感情,他怎能如此待他?他不信!”是谁无事乱嚼舌根子?找死!”
长风望着他不敢置信的表情,带着深深地痛意,虽不忍心,却还是说了出来。”王爷,是真的!这也是众位大人今日来王府见您的原因。”
南宫晔身子一晃,似站立不稳般,踉跄着退了两步,才堪堪稳住。长风如此说,那便不会有假了。可是,叫他如何接受?
陌儿,他的陌儿!
不行,他不允许,陌儿是他的!他绝不能让她成为他的王嫂!绝不!他要带她离开王宫,取得她的原谅,实现曾经他们共同许下的美好愿望。
下定决心后,来不及等青彦备车,便施展轻功急切地往王宫方向掠去。
凰舞宫,如陌依旧是古树孤影,清风为伴,自己与自己下棋,悠闲地模样,完全没有即将为后的应有的表现。
早朝之后,即将立她为后的旨意已传达于后宫的每个角落。在沉闷的后宫掀起了轩然大波,凤仪宫的主子去了御书房门前哭闹了半日,却连南宫傲的面也见不着。南宫傲似铁了心般,任她怀着身子在这烈日之下跪着,不予响应。凰舞宫门前热闹非凡,门口因后宫嫔妃愈聚愈多,侍卫也增加了两倍。
芊玉迈着细碎的宫步,向她行礼道:“小姐,眉妃求见。”
如陌淡淡道:“今日,谁都不见。”
芊玉微微惊讶,眸光闪了闪,并未立刻退下,反道:“小姐,眉妃娘娘是真心道贺,与其它妃嫔主子不同,您这么将她拒之门外,恐不合适。”
如陌抬眸斜睨着她,面无表情,却目光犀利,冷冷道:“你怎知她是真心道贺,而不是抱着别样的目的与我交好?你说将她拒之门外不合适,那要怎样才算合适?我这个主子,让你当可合适?”
芊玉一愣,连忙跪下道:“奴婢不敢,奴婢逾距了,请小姐恕罪。”她面色隐有不安,却并无慌张的神色,不似一般宫女的胆小怕事。
如陌淡淡道:“下去罢,没有我的命令,不准任何人进入这个园子,包括你。”
芊玉低头应着退下。
如陌的目光再次回到面前的棋盘,参天的古树挡住了炎炎烈日,洒下一片阴凉的角落,微风拂过她美丽的面容,仿佛不愿离开般,久久缠绕着,带着一丝凉爽的味道,其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气息,令她眸光微微一变,却是不动声色,继续着与自己的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