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咝!咝!咝!”如同毒蛇吐信,也如同丝绸破裂的声音。依维斯仗剑从吉里斯的头顶贯穿而下,血珠儿如同洒水器喷出来的水一样随风四处飘扬。吉里斯身体竟然被分成两边,还楞是各自向前走了几步,才颓然倒下。如此简单的动作,却没有人看清楚依维斯是如何用整个身体和剑一起穿过吉里斯,而自己身上却一点儿血迹也没有。他们知道的唯一事实就是,刚才,世界上,又有一个人因受到了最大的酷刑,最大的痛苦而死去。
那兰罗、白木忍不住剧烈地呕吐起来。他们双手捂着肚皮,把刚才在半空中颠簸时没有吐出来的东西都吐了。吐干净里面的一切水份,吐掉口里的唾沫,把自己的胃几乎也连带着吐了出来。
而西龙则如痴如醉地观望着这一切,仇恨使依维斯心性大变,同样也使西龙忘掉了一切的恐惧。他只想看到他们的死、死、死,残酷的死、惨无人道的死。虽然不是自己亲自动手,但他能从这里面得到了莫大的复仇的快感。他裂开嘴巴,神经质地笑了几笑,嘴角渗出一丝痛苦的血迹。
坎亚、贝里斯、恩斯特面如死灰,他们感觉到死亡现在降临到别人身上,等一下也将会降临在他们身上。生平第一次,他们体会到了死亡的恐惧,来自内心深处的剧烈悸动,但他们的脚也好像是被钉在地上一样,无法行走。
“这一招,为死去的卡亚师兄而作,名字就叫:千古一泣。”依维斯咬紧牙关,从口里蹦出了几个字,仿佛铁锤在捶打着铁砧,喷出了一点点的火星一样。而那冷得刺破耳膜的语调足以使一切生活在热带的人听了也会感觉到身体如坠冰窟,但求一死。
至此,依维斯的“擒天七式”已经出了五式。
马科因向天空伸了伸手,好像是在祈求着什么。也许他是在祈求一个天雷,把自己砸死,免得接受这样残酷的对待;也许那仅仅是临死前的一种仪式。总之,不论他怎么祈祷,他都必须承担自己做过的事情的责任、承担依维斯即将发泄到他身上的这一切。
“恐惧和颤抖是人的至善。”号称大陆上最后的一个哲学家曾经这样说过。这个时候的马科因甚至已经忘记了恐惧忘记了颤抖,他感觉到一种怜悯和仁慈充满了他的整个身躯。而这种怜悯和仁慈竟然是他自己对他自己产生的,他觉得自己很可怜,象漫步在黑夜的田野里一个孤独无助的小孩子,他觉得好想哭,大哭。很久以来,他已经不记得眼泪是什么滋味了,如今,他想重温一下,用舌头砸砸,用嘴巴尝尝。同时,他也感觉到恶魔似的依维斯身上居然也散发出一种慈悲的光辉,慈悲和仇恨竟然可以混合在一起?
依维斯把长剑往前一展,刚才的强光被压迫到剑尖,成为一小段人眼不敢观望的光芒。接着,那一小段光芒象一颗弹珠般向着马科因的身体激射而进。所有的人都看到,那颗光芒粒子在马科因的身体四处游走:从额头向着喉结,直下肚脐,然后穿过左腿,直抵脚掌,完成一个跳跃,跳到右脚脚掌,再往上攀升,滑过右肩膀,直达右掌心,紧接着,又转了回来,经由后脑,冲向左手,最后又回来,在脑顶门上停顿了一会,“哧”地一声跳了出来,重新回到依维斯的剑尖。
动作完成之后,依维斯持剑转身向着背后,再也没往马科因望一眼。泪水充满了他的眼睛。
整个过程缓慢而且显得有点“有趣”,西龙“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那笑声使周围的空气显得更加地阴森可怖。其他在场的各个人都无法感受到这种“有趣”,从他们痛苦的表情看来,他们似乎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从来没有到过这个地方。
马科因动也没动,完好如故。除了依维斯之外,所有的人都诧异地观望着这一切。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看到一粒很好看的光粒子从依维斯的剑上发出,在马科因的身上来回游走,然后又弹回依维斯的剑。连马科因自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是觉得自己身上到处痒痒的,就好像被竹叶子搔着后背一样的感觉。
马科因突然裂开了嘴巴,准备笑一笑,他以为依维斯手下留情,自己已经逃过了死劫。但,没有人能再次看到他完整的笑容,他没来得及笑出来。在场的人只听见“砰!”的一声,他的身体像鞭炮一样四散爆了开去,但比鞭炮爆炸得更为彻底,鞭炮爆炸之后至少还会留下一些纸屑。而在这里,没有人看到马科因的一丝血迹,没有人再看到一寸皮肤,甚至半根头发。假如有,那一定是一些灰尘,而在这个世界上,灰尘一般都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原来依维斯是将自己的力道全部控制在那粒光珠上,然后运用意念使光珠在马科因身上行走,消解他身体各个部位的组织。所以,当光珠刚弹出来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变化,但当血液循环加快到一定程度,散布在里面的力道便会将血液引爆,进而把整个人炸成碎片。
依维斯依旧动也没动,只是静静地站着,看着风吹着叶子从半空着飘旋而下,他突然觉得自己好累好疲倦好想倒下去大哭一场。
山顶上,不知道何时,又来了许多人,他们为刚刚发生的这一切,感到非常震惊,一个个张口结舌,许久也回不过神来。依维斯比他们想像中还要残忍,他们一动也不敢动,深怕惊动那个煞星。可是,山谷中的人没有一个发现这个改变。他们都沉浸在死亡的惊恐之中,不能自拔。
“这是依维斯吗?”看着山下发生的事情,山顶上的那个女人发现自己的手和脚都在不停地颤抖着,而她根本就无法控制得了。
“这不是依维斯,这是魔鬼附身的依维斯,这不是依维斯。”她似乎听见自己的牙关在打颤。
藏在草丛里,眼睁睁地看着卡亚暴死,那时,虽然她也同样感到一种锥心裂肺般的痛,但却决不可能升华到象依维斯一样极端的地步。她本来就是个性情柔弱的人,比如她对坎亚的所作所为虽然有所察觉,但依然没有进一步的调查,也没有逼坎亚说出真相。可见她既缺乏勇气,也没有什么主见。
而,一个人没有主见,是很危险的,容易听信别人的说法,为别人利用。
“难道坎亚说的是真的,依维斯根本就是一个残暴的人?”那女人的脑袋在飞速地旋转着,“不,不,依维斯不会是这样的人,他只是被激怒了,他是很善良的,他很善良。”
“不是这样的,依维斯天生暴戾无情,善良只不过是他的外表,凶残才是他的本性。”她脑袋里另一个声音又响起。
“我该不该杀他?该不该?”
“不,我不能杀他,不能。依维斯一直都很爱我,他是个需要别人照顾的孩子,他那么脆弱。我不能杀他,不能!”
“你一定要杀他,一定要,不杀他这个世界上就会有更多无辜的人死去。你要杀死他,拿出你的勇气来。”
“不!刚才依维斯还在说为了我而不想和坎亚他们打呢!”她举起双手,死死地掩住了自己的耳朵,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头脑里的念头压制下去一样。
“你一定要,这是你的责任,上天赋予你的责任。”
“依维斯和我自小无所猜忌,无话不说,我不能杀他,况且,我杀不了他。”
“你行的,听我的话,你一定行的。”
千万个念头纷至杳来,她的脑袋一片混乱。抱着头,她趴倒在草丛里哀哀哭泣,泪水盈满了她的整个眼眶。她的眼珠儿深深陷落,眼袋也渐渐呈现出一片黑色,比早晨时的她好像是整整老了几十岁一样。
“我要是死去,死去,就好了。让我死去,死去,不要再折磨我,不要!不要!”她拼命地抓着自己的头发,在心里声嘶力竭地嚷道。
“杀死他,杀他。”她腰间那把嗜血而却又很久没有尝到鲜血的剑仿佛也在劝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