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比亚的旗帜一面接着一而倒了下去,士兵们在星狂军队的冲击之下已经乱成一团,几乎全无阵形可言。
“撤!”蒙比亚大声嚷道。看到这样的情景,蒙比亚知道在这个地方,自己的战争已经输了,他并不想再投进兵力。又想起了自己布置在山谷边的士兵,现在,时机大概到了,该让他们来追击了。
“撤,快逃啊!”
后撤中的蒙比亚大军乱纷纷地嚷道,一个个撒腿就逃,恨只恨爹妈少生了一双腿。
“追!”星狂当然也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了,趁势向前冲杀过去。军队所过之处,一片片悲鸣哭吼。
片刻之后,刚才的战场便肃静下来,双方的士兵都朝着同一个方向而去。战场上只剩下一些零星的士兵,他们大部分是受伤的,还有的是留下来照顾伤者的。其中还有一些是刚才那些俘虏,他们侥幸地捡回自己的性命,在战场上颤抖着四处观望,眼睛里露出难以言喻的表情。
幸运的俘虏们是活是活下来了,可是,很可能,他们的一生便将要被这一场惨无人道的战争所笼罩,他们将活在血和泪的惨痛之中。许多年以后,他们老了,回首往事,也许,他们同样很可能将会发现自己的一生已经被这场战争所扭曲了。
有些事情,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否认跟辩解都是苍白无力的,人们永远也无法抹去它的痕迹!
※※※
“星狂,前面是一道山谷,四面环山。我和那兰罗、白木去找你的时候曾经经过这里。”追杀之中,西龙提醒道。虽然西龙并不想干扰星狂的行军打仗,但是,到了这样关键的时刻,他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必须开口说话。
“是啊!”白木也大嚷了一句。那兰罗则一声不吭,他还没有从无辜的俘虏们被杀的哀痛中清醒过来。
“西龙大人!为了以防万一,我带领一半军队冲进去,你带领后面的一半军队从外面攻击。”星狂自从上次吃了玻利亚一次亏之后,对这种地形很是敏感,要不然,换在过去,他很可能不会理会这些,只顾疯狂地追杀进去。
“好!”西龙自然明白星狂的意思,星狂也就是想让蒙比亚产生星狂军队已经冲进山谷,然后被困在里面的错觉,然后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冲啊!”星狂再无其他顾忌,发了疯一样地冲了进去。原来居住在山谷里面的鸟、兽已经全部惊飞惊跑了。而此时,经过这一轮长途奔袭,星狂的骑兵渐渐把速度发挥出来了,越杀越勇。蒙比亚的士兵则是越退越害怕,伤亡也越来越惨重。山谷的草木本来很茂盛,但现在已经被人和马匹践踏得不成样子,青草被鲜血浸润得一片鲜红,远远忘过去,整个山谷就好像一匹用红色颜料染过的长布一样,煞是醒目。
“星狂军队果然名不虚传!”蒙比亚虽然感觉到对方正在落入自己的圈套,却还是忍不住心惊胆战地想道。附近的帕尔马更是吓得面色苍白,身体紧紧贴住马背,既害怕不小心摔下马去,又害怕被飞矢射中。
“冲啊!”维拉粗着脖子,举起大刀,一边大声嚷着一边策马向逃军堆中冲过去,如同切萝卜般砍杀着对方。
“杀啊!”在维拉没有冲上去的时候,附近的菲雅克也作势嚷道。他可不想冲过去,要是万一被人杀了就太不划算了:打仗而已,又跟自己的江山已经没有关系了,何必那么拼命呢?毕竟生命诚可贵!不过,他又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所以,他便装出一副浴血奋战的样子,喊几句响亮的口号。做着诸如在地上被别人砍得半死的士兵上加上一刀的工作,倒也乐在其中。
“证明我们的时候到了,为依维斯总统领报仇!”星狂一把抢过身边一个士兵的旗帜,左右大力挥舞道。旗帜在大风之中猎猎作响,很是壮观。
“撤啊!”蒙比亚的士兵一个个都已经失去斗志了,抱头鼠窜,现在,他们已经没有空去想自己到底该往那边走,该怎么走,要不要转过身应敌之类的东西了。他们都慌不择路,四散而逃。
“保持队形,保持战斗队形。”蒙比亚喊得声嘶力竭,但却也无法稳住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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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中,士兵们手中的兵器在剧烈地撞击中,有的甚至溅出了点点火星。星狂的士兵们一个个奋勇争先,唯恐杀少了一个敌人。刀刃已经卷起来了,枪尖也已变钝,可他们依然一刀一刀砍下去,一枪一枪地刺进去。反正,只要力道运用得好,就算是没有刀刃也照样能把对方杀死,就算是没有枪尖也能把对方刺穿。
蒙比亚终于逃到了另一个出口之处,逃得出来的士兵们早就全部出来了,其他还没有出来的大概即使不死,也要重伤了。他的另一支军队早就围住了山谷,负责的军官正在出口处等候着他。
“放箭!”蒙比亚不假思索,大声命令道。
负责的军官迟疑了一下,还是执行了他的命令。于是,一时之间,战场上一片混乱,马匹被射中的嘶叫声和人被射落马的惨叫声此起彼落。还没有走出山谷的蒙比亚士兵更是可怜,他们腹背受敌,前进是死,后退也是死,也不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聪明一点的干脆就从地上拾起一根箭,从旁边的伙伴弄了点血染了一染,轻轻地刺进自己的盔甲,找个地方装成死去的样子。
不过,星狂的军队毕竟早有防范,而且,山谷里林木也不少,所以他们也都很快找到了屏障,在一旁躲了起来。蒙比亚的弓箭攻击几乎完全失去效力。
“停!我们就守住高地,把他们困死在里面,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在里面呆多久。”蒙比亚见状,大手一挥,“帕尔马,你这个计策还真不错,回去我一定好好地奖赏你!”
“谢谢蒙比亚将军栽培!”帕尔马惊魂稍定。
“哈哈哈!”因为蒙比亚是用内力嚷的,虽然他的功力并不太高,但星狂也都听到了,他大笑道,“不自量力,我倒要看看是谁困死谁呢!”
“死了,大难临头了,上次就是这样被玻利亚困住的。”一旁的菲雅克心里直打鼓,口里却什么都不敢说,因为他知道星狂最忌讳玻利亚了,要是他一急起来,把自己给杀了。那就不是什么“大难临头”了,而是根本就没有头。
“不用看了,事实就在眼前。”蒙比亚大嚷道。
在战场上,打着打着,双方的主帅居然开始斗嘴,让人不得不佩服星狂和蒙比亚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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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比亚将军,我们被包围了!”一个士兵急匆匆地跑过来对着蒙比亚喊道。随之,一阵阵大声而整齐划一的呐喊声响彻整个夜空。
“啊?”蒙比亚大为恐惧,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马上后撤!”
很明显,西龙已经带着士兵包围了上来。立刻,蒙比亚刚刚才稳定不久的阵形又开始溃散了。他们又再一次如同丧家之犬般四处逸逃,一阵阵惊叫声回响在山谷中。
“冲啊!”星狂大声嚷道。
“为依维斯总统领复仇!”躲在树木后面的士兵一下子便都如同洪水般涌了出来。战马沐浴着月光,散发出一种独特的光芒,盔甲也闪现出柔和而悦目的光泽。唯有鲜血,在月光下更加显得诡秘吓人。
刚才在地上诈死的蒙比亚士兵大多被密集的马蹄踩得一塌糊涂,或者,被步兵用刀开路时砍成好几块。看来,有时候,一时的聪明并不能救回自己的生命,顶多是能多活一会而已。
“杀啊!”西龙也率领着士兵赶到这里了。
两面夹攻之下,蒙比亚和他的士兵们一时不知道到底往那个方向逃跑才是正路,只觉得心胆欲裂。
这个时候,虽然月光很清亮,可是,士兵们还是不能非常清晰地看清楚自己身边的人到底是谁。所以,因自相残杀而死去的士兵也不在少数。很多人和自己的对手拼杀到最后,把对手杀死了,才发现自己杀死的竟然是自己一方的,心中虽然懊悔万分,却也只得转头过去同另外的士兵厮杀。
在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痛悔自己做错的事情,别人的刀、枪攻击你的时候,可不会去考虑你有没有在思考。
几朵云飘过来把月亮遮住了,虽然那些云并不厚,但也使月光的亮度减弱了不少。士兵们更加难辨东西了,但仍继续疯狂地乱砍着,反正砍中什么便是什么吧,永远向着前面砍,砍中敌军的几率总会比较高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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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比亚将军,我们的计划好像失败了。”沉默了很久,帕尔马终于鼓起勇气,说道。
但蒙比亚在飞速后退中却一直保持沉默,此刻,对他来说,要不要把过错推到帕尔马身上好像已经显得很次要了。他只知道这一次自己会输得很惨、很惨,很可能从此以后便一蹶不振,更可能的是全军覆没。
“蒙比亚将军,我们顶不住了,对方的推进速度比我们后撤的速度至少要快一倍。”一士兵嚷道。
“蒙比亚将军,军队伤亡过重,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又一士兵嚷道,“建议分散后撤。”
“全力顶住!”除了发出这个命令之外,蒙比亚不知道还有什么别的话好说的。如果分散后撤的话,也许会有很多人侥幸活下来,不过,蒙比亚的军队却一定是完蛋了。分散了的士兵想要再聚集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呢?蒙比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的军队变成一盘散沙,相对来说,他更愿意全军尽墨。
“蒙比亚将军,怎么办?”帕尔马有点六神无主地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回答,是分散还是继续这样后撤,或许,他只是想问问而已。
“我们不会全军覆没,我绝对不会让我们的军队全军覆没!”蒙比亚颤抖着说道。也不知道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
一群接着一群在几个小时以前还龙精虎猛的士兵在血泊中挣扎、死去。尸体一层层堆积起来,但山谷却依然是山谷,虽然现在到处都堆满了尸体,不过,再过上几天,当人们把这些尸体移走的时候,山谷又会马上恢复原状。就算是不搬走尸体,在经过一段时间之后,山谷也将会把他们的精髓全部吸干,让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
东方的晨曦渐渐露出来了,清晨的风吹拂过来,很多士兵精神为之一爽。蒙比亚的士兵在后撤的过程中伤亡非常惨重,十去八九,而且,直到现在为止,还是没有完全脱离星狂和西龙的追击。他们比丧家之犬好像还要更加仓皇失措,在这浓重的血气之中,有一些士兵已经不知道如何逃跑了,更有的干脆站在原地不动,也不举手投降,傻等着星狂的士兵过去给他们一下,结束他们的生命。
“为依维斯总统领报仇!”这种呐喊声此起彼落,星狂的士兵仿佛心中都以为就凭这句话就可以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所有的敌人,就可以随意夺取别人的生命一样。甚至有些士兵杀得兴起,干脆脱下了身上的衣甲,只戴着头盔,仗着武器四处劈杀,鲜血,使他们身上每一寸肌肤都涂上了红色。
一向富于怜悯心的依维斯如果能看到别人想为他报仇而把世界弄成这副模样,心头必定是难受异常吧!
“依维斯,我们正在为你报仇呢,你看到了吗?”看着这一幕幕惨剧,西龙心中虽然也不好受,却还是想道,“为了能替你报仇,我们将不择任何手段,也不怕背负任何罪名。”
就连西龙也没有去想依维斯如果在天有灵,是否愿意这样报仇,更何况其他人呢?星狂、维拉、白木他们都只觉得自己是在干一件大事,根本没去考虑其他结果,只有那兰罗依旧伤神不已。
“终于可以让我一展身手了!”白木见到维拉杀人的那副模样,觉得心痒痒的,他可从来没有上阵杀过敌人,便也兴冲冲地冲上前去。
“逃啊!”蒙比亚的士兵只见一个骑着马的军官打扮的人冲了过来,也没有去考虑这个人到底厉害不厉害,只是心中都认为能够当上军官的都是很厉害的,便都大为惊惧,丝毫没有考虑白木其实以前只是一个连杀鸡也要颇费周折的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忽儿,竟然给白木这种人也砍翻了三个人。由此足见蒙比亚士兵的斗志低落到什么地步!
“原来杀人就是这么容易的!”白木兴高采烈地大声喊道,那神情简直就像一个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西龙大人、那兰罗大叔,你们俩要不要也杀几个热热身,过一过瘾?”
西龙不吭一声,那兰罗则轻轻一叹,“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可从来没有想到过,在一起相处了这么久的白木,表面看起来并不是很凶狠,本质上却是一个嗜血成性的人。”
“星狂,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蒙比亚见大势已去,心头已经毫无其他念头了,只想一死了之。全军覆没,就算逃出去也是一员遭人冷眼的败兵之将,又有几个将领能承受这一切,承受一败之后便再不可能东山再起的结果呢?
蒙比亚从腰间抽出一把尖刀,晨光之下,给那把刀染上一层绚丽的光彩,但同时也给人一种冰冷的感觉。旁边的帕尔马颤抖地看着这一切,他已经身后的追兵吓呆了,一时竟没想到蒙比亚做出这个举动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蒙比亚一阵狂笑,那狂笑震得山谷的树林上落叶纷飞,那狂笑饱含着无限的凄凉和不平。蒙比亚把刀缓缓地刺进自己的胸膛,动作是那么地平稳、轻柔,姿态是那么的美妙绝伦。
“啊!”帕尔马惊讶地半张开嘴,在马背上把眼睛瞪得大大的,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刀刃,终于全部进入心脏了,鲜血染红了蒙比亚的胸膛,他慢慢地垂下头颅,灵魂随之飞离他的身体。一根老枝桠不知道是被风吹还是被这震天的杀喊声震得跌落下来,正好打在蒙比亚的头上,蒙比亚胯下的马受惊狂奔而去,蒙比亚的身体却被死死地压在树干下。蒙比亚的脸孔朝上,眼睛空白一片,仿佛被天上的白云完全充满。
“杀啊!”白木正好冲了过来,一刀向还在发呆的帕尔马砍去,帕尔马下意识地伸出右手去阻挡。只听“叱”的一声,那右手高高飞去,然后成抛物线落在地上。帕尔马疼得跌下马去,在地上四处打滚,鲜血狂喷而出。他的坐骑受到惊吓,马蹄乱踏一阵,居然把帕尔马踩于脚下。
“我不想死!放过我吧,我不想死!”帕尔马还边哭叫边挣扎着。但渐渐的,他失去了力气,只在那里微弱地呼吸着,身体却一动也不动。他感觉到自己的视线越来越模糊了,自己的身体在不停地往上飘、往上飘,天空呈现出一片五彩缤纷的景色,士兵们的哭喊声在他的耳朵里变成了一首美妙的交响乐。
※※※
“蒙比亚死了!弃械投降吧!投降不杀。”星狂见状一刀把对方帅旗砍下,大声喊道。
“蒙比亚将军死了?”蒙比亚的士兵闻言,心中的最后信念也崩溃了,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痴呆地站立在一旁。他们以前也不是没听说过星狂几乎向来都是把投降的士兵杀死的故事,但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把武器放下,也许,仅仅是因为他们毫无主张,不知道如何是好。
星狂的士兵们围着投降的士兵,手中紧紧地握着武器,他们都在等星狂的一句话,每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时星狂都会说同样的一句话。
喧嚣的山谷安静了下来,树林沐浴在晨光之中,如果可以忽略死去的人,忽略流出来的鲜血,也许,这又是一片无比美丽的景色。
大滴大滴的血和着汗水从双方士兵布满污迹的脸庞上流下,他们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乱跳,小腿也禁不住在做无规则的颤抖。就算在搏杀之中,他们也从未如同此刻般沉重、紧张,攒着武器的手青筋暴现、微微搏动,使人觉得里面的血也正在飞快地流淌。
“杀!”星狂望了望西龙,见西龙也没什么反应,终于从口中吐出了这个字。
千万把刀、千万支枪一齐舞动,鲜血激射而出。蒙比亚士兵的惨叫声使整个山谷显得很是吵闹,他们或是躺倒在地上做垂死挣扎,或是早已成了无头之鬼。也许,在这种情况下,早死比迟死要好得多,至少,不用受那么多非人的折磨。
星狂的士兵早已习惯了这一做法,大都保持着镇定自若的表情,仿佛他们并没有杀死一群人,而仅仅是捏死了几只蚂蚁而已。
西龙望了望遥远的天边,清晨的阳光如同夜明珠般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树叶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在这个时候,西龙想起了自己小时候与依维斯一起嬉戏玩乐的点点滴滴。这些回忆都是那样的遥远却又是那样的接近,仿佛伸手可及,但却又无法触摸,无法重新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