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历2110年10月2日,依维斯在阿里亚城城墙上站立的第九天,战斗演变到现在似乎变成了比拼站立的比赛。城上是依维斯,城下是一片森然的魔族军队,真可谓是世界奇观!
黑色的眼眸闪动着慑人的光彩,面对着他的时候,一股颤栗的波动透入每一个观者的内心。不管魔族士兵是如何对白衣少年又怕又恨,他们都不得不承认这个人天生有一种特殊的气质。白色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显得那么合适,恰到好处地衬托着他那稀世的漂亮容貌。
在这九天中,依维斯不吃不睡,只是悄然而立;魔族士兵则早已东倒西歪,四处乱躺了。刚开始多纳尔三令五申,禁止士兵做出这样影响军容的事情,但到了后来,连身负重伤的他也觉得周身乏力,索性找来一张床,有气无力地躺在上面观望着。
“圣皇陛下有没有什么新的命令?”多纳尔问道。
“暂时没有。”
“海罗战况如何?是不是把前进军都消灭了?”
“据说海罗遭受出军之后的第一次失败,致命的失败!”
多纳尔的嘴角隐约折射出一丝笑意,海罗输了对魔族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但是,对于多纳尔来说却有一定的好处。假如海罗赢了,那岂非证明自己太没用,攻了这么久也没有将阿里亚城攻下来?
“我们非得一直这样捱下去吗?”
“那你还想怎么样?这是圣皇的命令!”多纳尔义正词严。
这可不是什么值得为之光荣的事情。副官欲言又止。所谓的魔族,当年连神族都不怕,都敢与之战斗,但是,现在却面对依维斯这个弱冠少年不敢跨越,这除了称之为胆小、怯懦,还能有什么别的解释吗?
事实上,抱有这种想法的并不止副官一个,几乎所有的魔族成员都在怀念马拉维时代――那个敢于挑战最高权威神族,并最终消灭神族的光辉时代。在当时,他们以为那仅仅是光荣的开始,但现在看来,那似乎已经是光芒四射的顶峰了,从那以后,魔族便一步步地走向低谷。
魔族等了不知道多少个世纪才终结了神族,现在,本来对人族不屑一顾的他们对消灭人族已渐渐失去信心。
“消灭人族,我们又需要多长的时间?难道,无穷无尽的黑暗就是我们的命运吗?”魔族内部不停发出类似如此的疑问。而魔族高层们对此无法自圆其说,他们所说的“等待,等待,再等待”已经逐渐把他们的信心给磨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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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维斯,你真的一点也不吃吗?”璐娜怜惜地看着依维斯微陷的眼窝,后者抿紧嘴唇,摇了摇头。
“难道非要等到所有人族军队撤走之后,你才肯吃吗?你这样坚持有什么意义?”璐娜问道。
依维斯露齿一笑,“不一定要有意义才坚持。”
“是因为达修前辈吗?”璐娜低着头,小声地问道。
依维斯苦笑了一声,并没有说话。或许,他只是想让自己麻木罢了。
“那你等等。”说完,璐娜转身离开了。
十五分钟后,璐娜清秀的身影再次跃现在依维斯的眼前,“师傅!”依维斯望着璐娜肩膀上的水晶棺材,失声叫道。
璐娜的身体在棺材的重压下显得不胜娇弱,让依维斯莫名地担心起来:那棺材会不会把璐娜压扁?因为,璐娜实在是太纤弱了。
然而,依维斯又不便走开,因为一旦他离开城墙,魔族士兵们很可能会蜂拥而上,冲进阿里亚城,紧追后撤中的人族军队。
“依维斯,我把达修前辈带来了!”璐娜费力地将棺材放在依维斯的面前,并尽可能不让它受到损伤。
依维斯感激地望着璐娜,天行撤军之时,整个军队的人都没有想到要这样做,但是,璐娜却想到了。
“谢谢你!”
璐娜莞尔一笑,没有答话。
“师傅!”虽然明明知道达修不可能会答应,依维斯却还是忍不住唤道,“我对不起您!”他对着棺材弯了弯腰,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说,但口中却一句也说不出来。他想对达修解释自己为什么坚决不派兵到这里来,他想跪下去请求达修的原谅,但是,他却又知道无论怎样解释达修都不会原谅自己,假如有办法救活达修,无疑,依维斯可以为之付出性命。
“师傅是一个温和的人,而一个温和的人一旦抱定了某个念头,会比任何人都执著。”依维斯谓然叹道,“我想,他至死也不会原谅我这个不肖徒弟吧!我也不值得他原谅啊!”
“你没有做错。”璐娜说道,“达修前辈泉下有知,一定会理解的,他是一个可亲可敬的长者,又怎么会怪你呢?”
依维斯无奈地摇了摇头,“也许我没有做错,但是,在对待师傅的问题上,我的确是大错特错,我欠他的实在太多。”
“你又何苦为难自己?把自己逼入绝路呢?”璐娜无限疼惜地说道。在她眼中,依维斯有时如同一个孩子,有时又像是个不会为任何事情而改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大男人。甚至,她偶尔能隐隐地察觉到依维斯的内心一直很绝望,那是一种彻骨的绝望,令她不知如何安慰他。她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依维斯,但她知道每一个依维斯都是自己的最爱。
依维斯掠了掠满头的银发,微微叹息。小时候,依维斯从未想过有一天师傅会离他而去,会死,但现在,他明白自己除了承受之外,别无他法。站在城墙上的九天中,他无时无刻不在克制自己的思念之情,因为,沉浸于思念的苦痛中实在是种无益的情绪。然而,当他强迫自己不去想的时候,实际上他已经在想了吧!
“你怎么了?”
依维斯扭过头,“没什么。”
璐娜并不想揭穿他,她知道如果问依维斯为什么流泪,他一定会说是沙进了眼睛,或者干脆是睡眠不足。
“不知道西龙他们现在怎么样了。西龙那么聪明,不会有事吧?”
依维斯心知璐娜是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以免一味地沉浸于丧师之痛。
“西龙没事的,遭殃的将是海罗军队。”依维斯对“垦荒军团”信心十足,他并不知道此刻魔武正在为找不到确切位置而烦心不已。
“死者已矣!依维斯,你不要如此忧愁,好吗?”璐娜的思维混乱不堪,说出来的话前一句跟后一句基本上没有什么逻辑关系。
“我不是忧愁。”依维斯悠然说道。
“只是哀痛,对吗?”
依维斯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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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罗皇宫。
“依维斯的确非同小可,只身独立城墙,连续十天,不眠不休,百万魔族士兵陈列城下,竟半步不敢前进!有这样的人在,我们成功的时日简直是遥遥无期。”海罗国王罗比特虽然没有在公众场合说过这样的话,却不止一次地向他的皇后娜娜这样感叹。
这时,前线传来了百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的消息,罗比特大惊失色。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趋炎附势的舆论界的言论又开始对他不利了,说他贪功好进,为了一己之私而让百万士兵赴难等等,总之,诋毁他的话,应有尽有。这让罗比特大发光火,怒不可遏,如果不是娜娜用一番“水能覆舟,亦能载舟”“失败乃成功之母”的话好言劝慰,恐怕,散播对罗比特不利言论者一个个此刻都已身首异地了吧。
“陛下,我们该怎么办?250万大军,在几天之间竟然损失了五分之二!如此重大的伤亡,自建国以来,闻所未闻,见过未见。”原先那些以为人族不堪一击,抱着必胜决心的大臣此刻似乎想把罪责全推给罗比特。
“打仗,总是有输有赢,若连这点波折都经受不了,那就不要出来见光,回到地府去。哼!朕早就告诉你们,要胜不骄,败不馁,可你们就是不听!”罗比特恨恨地说道。
“也许,我们本来就不该发动这场战争!”
“但我们已经发动了。”罗比特直盯着发问的大臣,“世界上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吗?”
“以我们的国力,丰裕有余,又何必搅这趟浑水呢?”大臣吞吞吐吐地说道,“彼此相安无事岂不是更好吗?”
“在胜利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这么说?”罗比特质问道。
“我们用钱来养着军队,取胜难道不是应该的吗?”大臣们振振有词。
“兵无长胜,假如连承受失败的勇气和胸襟都没有,那你最好找个洞藏起来,慢慢欣赏你的金银财宝吧!”罗比特讽刺着说道。
“陛下,怎么能这样说话呢?我们海罗是一个民主、公平的国家,任何人都有权利参政,并发表自己的意见。”大臣们气焰嚣张,“莫非陛下想否认我们这个权利吗?”
“难道朕作为一国之君,连作一个决定都要请示你们吗?”罗比特怒形于色,“难道称霸寰宇大陆不是我们多年以来共同的愿望吗?我们的奋斗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区区钱财吗?你们当初的雄心哪里去了?”
“我们只是提出自己的意见罢了……”大臣们嗫嗫嚅嚅,仍不肯认错。
谈话继续针锋相对地进行着,虽然有一部分大臣坚决拥护罗比特,不过,相比于大多数质问罗比特的大臣们,他们无疑是位卑言轻的一群。
这些孽臣一向以自己是元老自命,颐指气使,一点也不把我这个国王放在眼里,哼!有朝一日,我一定将他们统统绳之以法。我要证明他们是错的!目前只是小小的挫折罢了,已经等了一万多年了,我绝对不能轻易认输!
退朝后的罗比特发狠地想到。他立刻着手发布命令,让前线军队全力以赴、不惜任何代价,歼灭敌军。“要是灭不了他们,提着头来见朕!”在给特莱福的圣旨上,罗比特这样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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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不用几个时辰所有分队就可以回到原点的,怎么等了大半天由星野率领的那支分队还没有回来呢?”魔武问道。
“大概是他们在路上耽搁了吧,又或者是没有找到向导。”格里高尔解释道。
“就算如此也应该回来了。”魔武看着其他七支分队找来的几百个呆立一旁,噤若寒蝉的向导,心头浮现出一丝混乱和不耐烦。
格里高尔低头不语,有些后悔自己强出头,提出这个找向导的建议,同时也有点担心,会不会是星野那支部队遭遇到什么伏击呢?
“他们来了!”正在这时,侦察兵传来消息,“大约还有半个小时的行程!”
“我早说过他们不会有事的。”格里高尔兴高采烈地嚷道,但是,魔武只是冷冷地朝他一瞥,丝毫没有流露出喜悦的神情,他似乎意识到自己这次是做了一个糊涂透顶、荒谬绝伦的决定。
如侦察兵所说,半个小时后,星野趾高气扬地带领着他的部队走过来,“我找到了一千多个可能可以作为向导的人。”
“要这么多来干什么?”魔武摇了摇头,“你为什么去了那么久?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
星野慌忙收起喜不自禁的表情,“属下只是想着尽量多找一些人,选择的余地也大一点。”
“选择余地?你们又怎么知道哪个可以做向导哪个不可以?”魔武神色冷峻,只想马上赶去救援西龙的他,因为向导问题拖延了不少的时间,导致现在有些心浮气躁。
“试一下就知道了。”
“怎么试?”
“我们用我们走过的路来考他们,如果答不对那肯定是劣等的向导,而说得越具体越准确的将作为我们此行的向导。”格里高尔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