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了!”天行望着镜中日渐沧桑的脸,自言自语地说道。这五年之中,在武技方面天行有了一定的进展,只不过,由于心灵一直无法真正地平静,因此,取得的进展并不大,这令他那本已扭曲的心理更加压抑了。
这是寰宇大陆空前发展的五年,但对于在永久之谜苦苦忍受五年的天行来说,却是生不如死。当初,他离开大陆来这里隐居的时候,心中以为自己经过一段时间之后,便不会再想起人世间的功名利禄,心灵会达到纯粹的安静。没想到,自己却越来越躁动。难道命运对我如此不公平吗?我并不比他们差劲啊!再这样下去,我恐怕就要葬身黄沙,而且以后也不会有任何人想起我。天行不断地怨天尤人,年华的渐逝让他感受到命运的残酷。
我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能再继续这样下去!镜子中的那个人握了握拳头,须发怒张,面色绯红,双眼放射出凌厉的光芒。经过这五年,还有谁会记得我呢?人类尽是些忘恩负义的家伙,他们大概已经忘记了当初是谁在阿里亚城帮他们抵抗魔族士兵的进攻,他们只记得依维斯!天行摇头叹息,后悔不迭。假如当年不去担心什么别人的闲话,没有那么多的顾忌,留在大陆的话,即使不能够凌驾于依维斯之上,至少也能混个副总统领来当当,然后,再慢慢地把权利握到自己的手上,实现毕生的梦想。
天行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自己的胡须,眼睛在滴溜溜地转动着。光想又有什么用呢?总统领这个职位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砸在我的脑袋上,我该去实行!一念及此,天行放下剪刀,兴奋地搓了搓手,开始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方步。
年轻时的他曾经威风八面,意气风发,年纪轻轻就仗剑横行天下,也有过腾云之志,只可惜,后来败在了青华的手下,不得不唯他马首是瞻。他当时本以为青华这样的当世豪杰会让他名利双收,谁知道,青华却是一个甘于平淡、修心养性的人,这让天行感到极端失望而且无可奈何。
此刻的永久之谜中,天行看不到任何一丝希望,周围尽是些枯朽的树木,空洞的风景,一层层的乌云在天空上面滚动着,仿佛给心罩上了又厚又黑的布幕。这让他常常产生一种错觉,觉得生命好像一片沉积在泥土里的树叶一样,在被慢慢地侵蚀、腐化。
“一味地沉溺于过去的失败中,只会阻碍我前进的步伐,人只有不断地向前望,才能永远地保持向上的姿态,我不能萎缩在这里,我要出去!”想到最后,天行情不自禁地嚷出声来。
“师傅!”若炎的声音传了过来,“您怎么了?”
天行这才醒悟到自己的喊声竟惊动了若炎,连忙回答:“没什么。”
此时,若炎已经走到房间门口,敲了几敲,然后,在得到天行的允许后,恭恭敬敬地走进来。
“若炎,你知道我们离开寰宇大陆有多久了吗?”天行和蔼地问。
“徒弟记不大清了。”十分享受这里平静生活的若炎,对时间的流逝丝毫不在意。
“五年了!”天行夸张地举起了一只手,张开五指,“整整五年了!为师也老了,而你,看起来比五年前要成熟得多,武技也有一定的进步。为师看在眼里,心里十分满足。”
“那都是因为师傅您的悉心指导。”若炎望着天行,不知道他到底想要表达什么。
“我们离开大陆,不理世事,五年如一日,但那里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天行捋了捋胡须,“而现在,为师觉得我们应该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顺便也去探望一下依维斯,哎!说起来真是惭愧,当初,他的太师傅青华可把他托付给了为师,但我一直没有时间和他坐下来谈谈,一直没有机会真正地了解依维斯。”
“师傅,从这里到阿尔斯山,路途遥远,飞来飞去会很疲累,不如就让徒弟代劳吧!”若炎说道。
天行脸色微变,但随即,又以微微一笑掩饰住自己对若炎的不满,“你可以代替我去见依维斯,但是,你总不能代替我跟他谈话吧?有些话,我要当面跟他说才能够说得清楚。”
“师傅您把自己想说的话告诉我,然后由我去转告依维斯,再把他的回音告诉您,不就可以了吗?”若炎不解地问道,“况且,师傅您有什么话可以用‘千里传音’和依维斯交流啊!何必跑来跑去呢?”
我天行一世聪明,却有一个如此拙笨的徒弟,真是天意弄人!天行内心暗叹,口里说道:“这么多年没有见到他,为师想知道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你总不能替我‘看’吧?”
“我可以找个画家把依维斯的画像画下呈奉给师傅您!”若炎拍着胸膛,大声说道。
天行几乎给气得别过了气,“为师最近心情不好,想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老是待在一个地方会使人变得很自闭。”
“师傅您想出去当然可以,不过,永久之谜风景秀丽,气候宜人,别的地方可没这么好的条件。”若炎想了想,说道。
“熟悉的地方没有风景,什么东西都有看厌的时候。”天行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要想留在这里就留在这里好了,为师自己也能够照顾自己。”
“不,不,不。”若炎表情局促,连连摆手,“您到那里,我就到那里,徒弟照顾师傅,乃是天经地义的,而且,千赫临死时还吩咐我一定要照顾好师傅呢!”
“那好,那就马上准备出发!”天行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
若炎愕然,但随即点了点头,“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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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历2115年10月10日,阿尔斯山。
一身少妇打扮的璐娜和依维斯手挽着手走在林阴大道上,偶尔点头交谈了几句,但大多时候两个人都保持沉默。阳光下,他们耳鬓厮磨,影子亲密地重叠在一起,而当他们正准备转进一个拐角的时候,一个士兵匆匆地跑过来,向依维斯禀告。
“天行前辈来了?”听完士兵的报告,依维斯拉了拉璐娜的手,马上赶去会客大厅。
他们刚一走进会客大厅,天行就满面笑容地迎了出来,“依维斯,璐娜!好久没有看到你们了,见到你们现在这么恩爱,老夫也就放心了!”
依维斯微笑道:“晚辈非但没有去迎接您,而且还让您来迎接我们,完全没有尽到地主之谊,实在是抱歉!”
“哪里,哪里!其实,我和若炎这一路过来,看到百姓安居乐业,整个大陆百废俱兴,一派繁荣的景象,看来,你这个总统领做得可真不错噢!”天行连声赞扬着。
“那是整个人族齐心协力的结果,绝非晚辈一人之功。”依维斯答道。
此时,大厅里只有寥寥几人,谈话间,距离依维斯夫妇颇近的天行似乎感应到什么不寻常的气息。他皱了皱眉头,“依维斯,我怎么似乎感觉到这里存在着一种很不寻常的东西,……嗯,而且好像是在璐娜身上……”
依维斯恍然大悟,原来天行说的是璐娜的心。当下,他便将妖怪王在地府里怎样看到璐娜死去,然后又怎样化为一颗星钻进璐娜的心里的事情约略地说了一遍。
“原来如此!”若炎率先发出了一声感叹,“想不到妖怪王竟然如此重情重义。”
“依维斯,你怎么可以容忍妖怪王在璐娜的身上呢?这样不仅仅是对你,甚至是对整个人类而言都太危险了!为了人类和你自己的安全,你必须将璐娜杀掉!”天行却立刻表示了担心和不满。
“师傅,您是在开玩笑吧?”还没有等依维斯说话,若炎便先大吃一惊,说道,“这有什么危险?妖怪王现在是璐娜的心,又不是璐娜,我们不能杀璐娜!”
“这个请恕晚辈万难从命!”依维斯当场拒绝。
“那你至少必须灭了璐娜的心!”天行一字字地说道,说话的同时他对若炎横眉怒眼,明显是对他刚才那番话表示不满。而若炎也立刻低下了头,虽然心里觉得他的师傅过于霸道,但却再也不发一言。
依维斯仍旧坚决地拒绝,“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璐娜。”
“依维斯,此事关系重大,你身为东、西两部的总统领,不应该因为儿女私情而耽误大事!这可是很可能会使我们人族再次面临一场浩劫啊!”天行苦口婆心的劝道,又望了望满面委屈,却一直保持沉默的璐娜,“璐娜,你如果深爱着依维斯,就该为他的前途着想,你不能……”
“别说了!总之,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不会让璐娜受到一丝伤害!”依维斯打断天行的话,深深地注视着璐娜,柔声说道,“你也绝不能自己伤害自己。”
“依维斯……”璐娜望着依维斯,柔肠百结,欲言又止。
“如果我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话,还算是男人吗?”依维斯紧紧地握着璐娜的双手,“要是你出了事,我也不会好过。”
璐娜点了点头,瞥了瞥天行,没有再开口说话。
“依维斯,你不要这么任性,好不好?只有懂得舍弃的人才配拥有。”天行深深地叹息。
“如果这样叫任性,那我一定会任性到底!有些东西是绝不能舍弃的。”依维斯神情坚定。
“你难道不知道只要璐娜一日不死,那么妖怪王就会有再生的可能吗?要是妖怪王再生了,那会产生多严重的后果,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他可以联合魔族将神族灭了,以后,他也可以依样画葫芦将我们人族给灭了。依维斯,你要理智一点。”天行说得胡须都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