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造,这几万年来你们不也活得好好的吗?而且,就算是把人族赶走了又怎么样呢?也许,你们会因为不适应而怀念以前那所谓的暗无天日的魔宫呢。”依维斯依旧保持着气定神闲的样子。
“原来,你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听到“你们”两字,佐拉脸色大变,不自禁地后退了几大步。
白发少年用手搀扶着璐娜,说道:“知即是不知,不知即是知,能与君一谈,实乃生平乐事,希望君好自为之。”然后,肩并肩徐徐走开。
佐拉愣立当场,心里大受震动。原以为自己的幻化之术已经登峰造极,万万想不到却被依维斯一眼看穿。
而,从依维斯的言语之中,佐拉的确感受到了罗比特所描述的依维斯的影子,只不过,又正如罗比特所言,实在很难真正地把握到依维斯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依维斯似乎是豁然无累,心无点尘,把一切都看得异常透彻,但是,佐拉却又非常明显地感受到依维斯对于某些东西有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佐拉实在弄不清楚那一个才是真正的依维斯。
夕阳西下,群山渐次蒙胧,周围慢慢地暗淡了下来,最后,佐拉那萧索的身影也被夜幕吞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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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魔宫的佐拉心神恍惚地下令召集了多纳尔、毕达尔,罗比特,另外,还有因为在神魔大战中受了伤而一直闭关养伤,但现在已经破关而出的78个长老――当初受伤的长老有80个,但现在还有两个伤势仍没有复原,仍在闭关修炼之中。
“前几天,朕去‘人间仙境’见到了依维斯,问了他一些问题。”佐拉环顾着大殿中他的诸位大臣,面色凝重地说道。
“依维斯怎么说?”大殿中的大臣们个个都是一脸的期盼,他们对现任的人族领袖并不在意,反而一直以来最为关注依维斯,当然这是因为整个魔族在依维斯手下吃过太多亏的缘故。
“他一眼就识穿了朕的真实身份。”佐拉说着皱了皱眉头,“但刚开始时他并没有拆穿,朕现在想,他大概是想了解朕的真正想法吧!”
大臣们个个都脸露诧异神色,因为佐拉的变幻术被誉为天上、人间、地府三界第一,依维斯竟然可以一眼看穿!
紧接着,佐拉将自己和依维斯在“人间仙境”的对话一一陈述给他的臣下们听。在叙述的最后,他叹着气说道:“依朕看来,依维斯的实力恐怕已经到了至高的大天神境界了。看来,人间界只要有依维斯,我们就不可轻言战事。”
殿下议论纷纷,但内容不外乎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魔族连神族都能够战胜,怎么反而害怕一个凡人?也有的说依维斯的武技既然已经达到了那样的水平,那么,他实际上已经不能算是一个人,而是应该算是一个神,因此,不能把他当人一样的看待,并认同佐拉的看法,人间只要有依维斯,魔族就不能言战。
佐拉望着他这群臣下,心里也是思潮翻滚,胸中饱含着雄心壮志的他实在不甘心一辈子都龟缩在魔宫里,啜饮失败的苦汁,但是,依维斯的存在却又使他的满腔热情无法化成火焰燃烧起来。
难道非要等到依维斯死去,我们才能够有出头之日吗?佐拉用手拍了拍脑袋,似乎是想将这个念头从自己的脑袋里驱赶出去。失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辈子都失败。
“陛下!”此时,多纳尔站出来说道,“虽然依维斯很厉害,但是,我们已顾不了那么多,因为就算依维斯死了,也可能会有第二、第三个依维斯的出现,难道我们就世世代代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恶劣环境下生存下去吗?”他的话引起了不少长老的赞同。
“今时不同往日。”佐拉微微一叹,“经历过神魔大战,又经历过人魔大战,我族已经元气大伤,难复昔日之勇。当然,朕并非是主张继续忍让下去,而是说我们应该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使我们至少立于不败之地,也就是说即使是失败了也仍然有偷生一隅的机会。”
“人族有一句俗语,舍不得孩子,套不了狼,陛下,如果我们不敢冒险,那么,我们永远不可能有见到光明之日。而现在,78位长老都伤愈复出,正是最好的时机。”多纳尔的脸上黑云涌动,表情甚是激动,率兵进攻人族但却因为依维斯的加入而无功而返的他,心中燃烧着强烈的复仇意念。
“陛下,微臣也认为应该慎之又慎。”罗比特鞠躬道,“依维斯当初之所以敢于放我们回来,可能就是因为他有对付我们的把握,因此,非有十足把握,这场战争不打也罢。”
佐拉点了点头,他心中明白罗比特现在已经完全变成一个和平主义者,但是,却也不得不承认罗比特所说确有一定道理。
“当初是当初,依维斯并不知道我们还有这么多武技高强的长老,否则,恐怕他不会那么轻易就放我们回来。”多纳尔反驳道,“而且,陛下,我们是经不起再次惨败,但是,人族也不见得就能够经受得起这次战争。我们和他们是处在平等地位上的,就看我们够不够气魄和勇气了!”
“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做?”
“全民皆兵,发动全面进攻,不给自己留后路,孤注一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真正地豁出去,才会更有战胜依维斯战胜人族的希望。”多纳尔雄赳赳地说道。
“万万不能!”这一次,不单是佐拉,就连那些长老也十之**觉得多纳尔这种做法过于疯狂,一不小心那可就是灭族之灾。
“诸位,我们一忍再忍,已不能再忍了。”多纳尔长身而立,说道。
“这个提议太不现实了,在目前这种情况下绝对不可能被实行。”佐拉沉声说道。他对多纳尔现在的态度感到有点奇怪,当初多纳尔在神圣之城近郊的时候,手下有百万雄兵,但却审时度势,宁可违背自己的命令也不愿意攻城,怎么会一下子变得这么好战?其实,多纳尔兵败回来的途中,受到人族鸡蛋、西红柿等等东西的“热情招待”,内心愤恨与羞愧交织。回到地府后,他又受到同僚的诸多冷眼,心态更趋不平衡。此刻的他宁愿战死也不愿意再苟且偷生。
听到佐拉否决了自己的意见,多纳尔只好低头不语,内心不禁怏怏。
“如果我们非战不可的话,微臣倒有一个设想。”罗比特说道。
“说!”佐拉挥挥手,一向主和的罗比特竟然要提出一个战争方案,这当然引起了他的好奇之心。
“在场的诸位!”罗比特半弯着腰,环视一周,“我们这里加上陛下,一共有整整81位大天使级的高手,正好可以组成以前我们对付神族的‘生死无极’大阵,我们可以诱使依维斯与我们进行决战,这一战,我们要是胜了,就可以乘机剿灭人间界,要是输了,那么,很不幸,我们就只有死了这条心了。”
“好提议!”略微想了想,佐拉击节赞叹道,“罗比特,你果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自是不凡!”
“只不过,要陛下亲自出战……”
“为了我们魔族,就算牺牲了朕的性命朕也心甘情愿,无怨无悔。为皇帝者在位不能为其子民谋求幸福,那这样的皇帝还有什么用?”佐拉笑着打消了罗比特的疑虑。
在座的其他诸位自然也是纷纷赞同,这的确是目前他们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刚才那沉闷的气氛立刻变得活跃起来,似乎看到了希望的亮光的他们一个个心情都大为好转,甚至有些已经在设想着“我们战胜了依维斯之后”的事情了。多纳尔也是面露喜色,虽然不能完全顺遂自己的心意,但毕竟,魔族并没有选择龟缩下去,怎样也算是好事一件。
但是,事实上,这场未来的战争如果真的如他们设想般进行,而谁胜谁负现在又有谁能够预测得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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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神之渴望。
站在门口,莫问望着金色大漠雄浑壮观的无限风光,只见沙黄天蓝、云淡风轻,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油然而生。他时而好像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正赤着脚蹦蹦跳跳地玩耍着,时而又想起第一次拿起剑,在沙地上歪歪倒倒的情景,当时,师傅就站在自己的身后,自始至终保持着同一样表情看着他。在那样的情形下,如果是别的小孩,也许早就坐在地上哭泣了,但是,自小就失去双亲的莫问没有哭,他只是咬紧牙关,一步步地依照杨秋教给他的招式去练习,跌倒了就爬起来,爬起来之后又跌倒,如此反复,每一天他都摔得鼻青脸肿。但他坚持着,因为他知道没有坚持就不可能成功――这不是杨秋告诉他的,而是生活教给他的。
曾经存在过的可以算是真实的吗?莫问嘴角微微上翘。这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是,却又很复杂,复杂在于怎样选择参照物。相对于现在来说,过去的怎能算是真实的?但在过去来说,却又明明存在。
“璐娜怀孕了。”莫问记得早晨的时候,师傅杨秋仿佛不经意地一提。多么快噢,仿佛就在昨天,璐娜还是一个等爱的小姑娘,一转眼却要当妈妈了。
莫问想起自己当初是怎样地痴恋着璐娜,默默地忍受着那分无望的爱的煎熬。而当时的痛苦,此时想起,却已经转化成为一些美丽的影子。那么,现在呢?自己是否还爱着璐娜,他不知道,有些问题并不需要答案。莫问也仍然记得很小的时候,杨秋告诉自己一句话:“我们都是孤独者,永不可能有欢聚一堂的时候,这是我们的命运,我们除了承受别无他途。”那时的他还很小,并不能完全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由于杨秋讲话时神情无限专注,吸引了莫问,因此他一直没有忘记,而现在他完全懂了。
把剑当作生命,把生命当成剑。这就是一个剑客的生活态度。这个世界对于他们来说,除了剑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周围的一切不过是背景罢了,只有自己和剑才是唯一的真实。他们可以失去一切,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但,剑是无可取代的。
每一次触摸到剑,每一次见到剑那悦目的光芒,每一次当剑刺进敌人的身躯,而后铿然拔出的时候,看到对方鲜血激射而出的时候,就是一个剑客活出真我的时候,也是一个剑客生命中最为灿烂的时刻。
耳边是遥远地方传来的若隐若现的驼铃声,沙尘在微风之中舞蹈着,如轻烟般的景象,也只有这样的大漠风情才配得上一个真正的剑客,也只有一个真正的剑客才能够如此和谐又萧索地矗立于大漠之上。莫问抬眼向远方望去,眼神里既没有希望,也没有失望,很久很久以前,像很多很多的人一样,他曾对大漠的尽头产生过渴望,因为,他想知道那遥远的地方是什么之所在,然而,现在,他已不想再离开大漠半步,或者,不是不想离开,只是懒得离开。
与此同时,一个老人正站在一棵枯树之下,默然不动。他记得以前曾经有一个女孩将一颗水晶埋在这棵树下,那个时候,树上还满是绿色的叶子,树身散发出旺盛的生命力,女孩在泪光闪烁之中,怀着激动的心情,用颤抖的双手,将水晶挖了出来,然后,蹦蹦跳跳,破涕为笑,完全是一个欢乐的精灵。而现在,那个女孩就要生孩子了。老人同样也忘记不了,当初他从一个心碎的人手中接过一个婴儿的时候,内心是多么的激动,现在那个婴儿也要为人父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