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这篇话,董风荷起身去了西间的卧房,董夫人已经梳洗整齐仰靠在床上。她脸上瘦的没有一点肉,面色发青,极不好看,只有一双看着风荷的眼睛清澈如水。见风荷进来,不由拉了她的手急声问道:“你这样,老太太一定会为她出头的,算了,放了她这遭吧。”
“娘,这些年,我们忍了太久,没想到她们还不肯放过我们。她们既无耻,就别怪我无情了。老太太连那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娘还能指望她会待我好吗?娘只管放心,她,我还是动得了的。”风荷又给董夫人背后加了一个素色的团花大迎枕,让她靠得舒服些,轻轻拍着她的背。
外边响起了杜姨娘一串惊慌的叫声,随即似乎是扭打的响动,很快一切归于平静,院子里断断续续传来清脆的“啪啪”之声和杜姨娘的怒骂声痛哭声。
风荷从来是个会用人的人,别看沉烟稳重,云碧厉害,这种事交给云碧她不一定治得住杜姨娘。沉烟不同,稳重的有点冷酷,才不管你是姨娘还是夫人的,她只知道服从主子的话,行事之间更有一股子别人比不了的狠绝。
董夫人纹丝不动,只是叹了一口气,才哑着声诉道:“风荷,都是娘不好,这些年来连累了你,让你没个安生日子过。若是娘争气些,你也不会,不会、、、咳、咳、、”
“娘,不说这些,你先歇歇。”风荷抚摸着董夫人的前胸给她顺气,锦瑟这会子已经伶俐不少,急急倒了一盅茶过来,董夫人止了咳嗽吃了一口茶就推开不要。
“风荷,那个杭家,你不能去,娘以前懦弱,但你是娘唯一的女儿,娘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护着你。”董夫人靠在迎枕上喘气,半日方才说道,清凌凌的眼圈霎时红了。
风荷忙掏出帕子给她拭泪,低声劝慰:“娘,你别哭。你养身子要紧,女儿没事。你是知道的,女儿才不信那些鬼神之说,不过是愚弄糊涂人的。何况,女儿不会这样让他们得了好去,你放心,女儿心里有数呢。”
“你爹他,他的心好狠。”一语未了,董夫人已是哽咽不已,风荷抱着她忍不住泪盈于睫。她不是怪老爷对她不好,她只是恨老爷不知娘的满腔心意,居然相信了那些人的伎俩,撇弃了与娘的山盟海誓,让娘伤透了心。这样的爹,靠不住她也不想靠。
风荷劝了半日,董夫人才渐渐定下心来,其实暗中却打定主意,这次她一定不能由着他们毁了自己唯一的女儿,那个人,求也要求得他转圜。
恰好,太医到了,不过是嘱咐小心静养,不能受刺激之语。风荷服侍董夫人吃了药睡下,方带了人悄悄离去。
在第四进的甬道上,有一个紫藤长廊,走在下边挡了好多光线,一下子阴凉不少。风荷不由放慢脚步,想着心事。
“董风荷,你给我站住。”一道娇斥远远传来,顺眼望去,一个粉红色纱裙的女孩儿满脸怒气,蹬蹬蹬的冲这边过来,瞧着与风荷一般年纪。容貌姣好,脂凝腮艳,可惜眉宇间戾气太重,蛮横无理,与杜姨娘相似,让人本能的不喜欢。
风荷止住脚步,转身笑看她。
粉红衣裙的女孩儿柳眉倒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风荷骂道:“董风荷,你吃了雄心豹子胆啊,连我娘都敢打,我今儿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厉害。”
“凤娇,说话要小心,娘可不是随便叫的。一个奴才秧子,我还教训不成了,你堂堂董家二小姐给一个奴才出气,算是什么样子,传出去我们董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她先还带着笑意,说到后来竟是语气冷酷,面容不虞。
这个粉红裙的女孩儿原来是杜姨娘生的女儿,比风荷小了近一岁。本来她们是风字辈,可杜姨娘嫌风字不好,闹着给她改了凤字,取名凤娇。董凤娇倒是人如其名,真像个凤凰一般骄傲,浑然不把风荷放在眼里。偏偏在董府,她的话不比风荷管用,心下早存了一段气,时不时就要找风荷的麻烦,却从得不到好。
董凤娇听到把她娘说成奴才,登时大怒,指着几个畏畏缩缩的小丫鬟大叫:“给我打她,打。让她知道知道谁才是府里受宠的小姐。”
小丫鬟们吓得大气也不敢出,董府自来有个传闻,大小姐才是董家的当家人。即便她如今不受宠,好歹还是个主子呢。她们以前就不敢招惹风荷,何况今儿风荷连杜姨娘都打了,谁嫌命大撞到枪口上去。
“你们这群没用的东西,回头就叫人牙子来把你们卖了。”董凤娇气得脸色铁青,她的丫鬟居然怕董风荷,不听她的话,这是彻底无视她这个二小姐。她越想越气,胸口被一团火烧,猛地上前几步,抡起右手就要往董风荷娇嫩的脸颊上招呼。不就是长得漂亮点吗,有什么用,你那个娘还不是输得很惨。
半空中,一条有力的胳膊牢牢缚住了她的右手,疼得她龇牙咧嘴,待她看清来人,真如火上浇油一般:“哥哥,你抓我干什么?这个女人打了娘,我要为娘出气。”
董风荷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名年轻公子,穿着青色杭绸的夏衣,玉冠束起满头乌黑的发丝,丰神俊朗,气度雍容。清澈的眸子泛着琥珀的光泽,剑眉斜插入鬓,淡粉红的唇角紧紧抿着,沉郁的面容显示出他此刻相当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