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导员王镔带队从山上返回观音庄时,时间已经指向晚二十二时,山区的风大,呼呼的山风刮过,走路的不小心会被刮得站立不稳,这一种从上午十点到晚上十点,中间只呷了几口凉水配干粮,已经疲累到极致了,不过仍然是一无所获,从村里翻过两座山,直走到二级路边上,能找到的,是已经冻成干的牛粪
进村了,不少人歇了口气,就着村边的大磨盘坐了下来,手电筒的光线扫过,是村里几堵土墙上怵目的标语:
农村要致富,少打麻将多种树。
农民要致富,少生孩子多养猪。
这是前几年的标语,现在介于护林防火的严峻形势又有新标语了:
放火烧山是违法犯罪行为。
王镔坐下来时,眼睛正瞟到了这则标语,其实在农村,特别是这种偏僻的农村,法制意识也仅限于此,而法制意识淡薄的原因,在于很少有违法犯罪的发生,比如像这样连丢三头牛的事,在他的任上可算是第一则大案了。
对,是偷牛,从村里沿着山路寻到二级路,几处牛粪,他几乎可以判断出来,牛已经被运走了。可这个判断他根本不敢说,根本不敢把这个结果告诉村里这些把大牲口看得比婆娘还中用的朴实村民。羊头崖全乡缺水,山地多平地少,不利使用大机械作业,大牲畜在这里扮演着家里主要劳力的角色,一年耕种、犁地,都离不了,这些年发展畜牧养殖,全乡牛羊增长了一倍,每年售出蓄养了三四成量,几乎就是全乡人均收入的主要来源。
“老镔,你说这事,可咋弄?”村长李大庆道,四十多岁的敦实汉子。显得有点木讷。
“回头我和所长商量一下。啊,你们别心焦,特别看好大寨、开放两家,别出其他事……”指导员为难地道,现在只能给这么一个借口了。
“那狗少说,不是那什么……”支书李小元问,有点期待。
说到狗少李逸风,王镔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来羊头崖乡,也就给乡里制造了几起偷鸡摸狗的故事而已,起码在场的就知道邻村几条黑狗都是被狗少带人捉着清炖红烧了,为这事还闹到派出所最后王镔出面赔钱了事,可现在摊上这么大事,王镔根本不敢指望这家伙,他踌蹰地说着:“三头牛你算算市价,得三四万呀。当不当,正不正,凭啥让人家掏钱……再说,你看他像个有谱的么?”
“那所长呢?他不说年前给解决?”村长问,指望不是指导员,就该期待所长了。
王镔又为难地看了看,实在不愿意打击乡里乡亲的,点点头道着:“那倒有可能,所长在市里原来专业就是抓贼的。”
“那敢情好啊,能抓住也算。”村长道。
“差不多吧。”
王镔搪塞了几句没音了,扒窃和盗窃不是一个概念,这种事他理解,可没法要求村民们理解,他劝着众人先行回家,许诺了几句空洞的话,派出所一定管到底之类云云,看着乡亲们有点失望,他的心里一样地难受。
他的难受是基于对警务的了解,穷乡僻壤的偷牛案,乡警根本不可能有能力去抓贼,甚至连起码的出警经费也负担不出,换句话说,就即便抓到了贼,破了案,失牛也未必能找回来,这年节时间,王镔估计乡里可怜的耕牛,要成城里人座上的美味了。
但更可怜的是这乡里乡亲这些老百姓,他暗暗咒骂着,又准备到李大寨家安抚几句,摸了摸口袋里人一百多块钱,他思忖着是不是先给大寨家里留下,想着的时候,李呆奔着上来了,姑夫姑夫喊着,此时王镔想起来,不是他一个人在战斗,现在羊头崖乡有所长了,他出声问着:“余所长呢?”
“在村委。”李呆道。
“干什么?”王镔问。
“询问呗,找线索。”李呆道。
“有线索吗?”王镔道。
“我也不知道。”李呆道。
“你就知道吃是不是?”王镔骂了句,背着手走了。
就是嘛,一村精壮劳力,漫山遍野找一天没下落,坐在家里能有结果。李呆赶紧跟上来了,他口齿不清的介绍着,确实是找线索,就是把村里人聚起来,问了问近几天的情况,有没有收山货的、有没有来卖年货的等等,这个办法让王镔嗤鼻不屑了,他知道,所长要误入歧途了,一切试图用警务手段解决的问题的方式,在这里都是碰壁的结果,从来没有走通过。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村委,村民已经走完了,乡户人休息的都早,王镔看到了余所长和李逸风、张关平几位乡警凑着脑袋在说什么,仔细一看,在对着一副地图说话,本来准备进去的,听到讨论时,他一下子停下了,伸手把身上的李呆也拦了下来。
“………办这事首先需要踩点,最起码得知道这个地方有没有牛、有多少牛、有没有下手的可能,所以,凡进村的人都有嫌疑,狗少,数数几拔。”余罪在盯着地图说话。
“卖年货的两个、收山货的三拔、换大米的三个人,还有个换核桃的……这是几个。”
“八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