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挺直了腰脊,一字一顿,说得异常坚定:“没有人……能动摇我复仇的决心!”稍顿了顿,他语含警告道:“但过去之事,你也休要一再提起!也别自作主张,妄动我的人。”
“她不是你的人!她只是你手中的一颗棋子!”那人接道:“昨晚之事……是我给你提了个醒儿,如果你实在是下不定决心,那我只好替你代劳了。要知道这次秋猎,是再好不过的机会,绝对不容错过。”
傅筹双眼紧盯住那声音传来的方向,满口牙咬得紧紧的,“秋猎之事,我心中自有计较。至于她……是不是我的人,我说了才算,你最好……不要多事。你的任务,是督促并辅助我完成复仇大业,而用哪种方式完成这个计划,我,才是最终的决策者。”他用手戳着自己的胸口,说得斩钉截铁。微顿片刻,他声音沉了几分,听不出语中情绪,“不错,你是救过我,这些年来,你对我悉心的帮助和培养……我也谨记在心。待将来大仇得报,我一定会……好好地……报答你!”
那人突然大笑了几声,“报答就不必了。我知道你心里痛恨我,甚至超过了痛恨你的仇人。但我不在乎,只要你大仇报了,我对得起你母亲的托付,能让她死而瞑目,这就够了。”
幕帘背后,有影子晃动,立刻传出几声吱呀吱呀的响动,那人又道:“其实我也没有要左右你的意思,我就是提醒你……你母亲,她在地底下……等得太久了!”
“我知道,”傅筹眉间深锁,沉痛隐于其中,沉声道:“我不会让她等太久了。所有伤害过她的人……全部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
“恩,这才是她的好儿子!不辜负她为你受尽折磨,惨死宫中。不过,你要记住,要想报仇,首先一定要除掉宗政无忧,否则,他将会成为你复仇路上最大的一颗绊脚石,即使你能顺利报了仇,他也有能力颠覆你所得到的一切。而目前能除掉他的唯一途径,便是以那个丫头做饵!”
傅筹早料到那人会有此一说,却仍然颤了一颤,手心湿热粘腻,心口阵阵发紧。他移开目光,四周到处都是暗黑的颜色,找不到一点光明的出口。
他忽然自欺欺人,艰难道:“不过是一个女人,对宗政无忧能起多大的作用?如若我们以她作饵,一旦失败,只会打草惊蛇。”
那人哈哈一笑,“能起多大的作用……你不是已经试探清楚了吗?别跟我打哑谜,宗政无忧对她有多在意,你比我清楚。”
傅筹眸中一痛,感觉自己的心尖都在颤抖。他忽然痛恨起自己曾经周密的计算以及无数次的试探。如果宗政无忧不在乎她,他就不必这样挣扎两难。为什么宗政无忧在她毅然嫁人之后还要那样想着她?
在遇到她之前,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多的如果和为什么,从来都是有痛就受,有屈辱便隐忍,打落牙齿和血吞,只等那时机成熟,计算周密后一击而中,半点都不为对手留余地反扑。
那人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又道:“一个女人而已,你也别舍不得。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可执着于儿女私情,当舍则舍。”
傅筹苦涩一笑,黯然垂了眼光。当舍则舍,如果要舍的那个人是他生命里仅有的光明,那也要他舍得才行。如果没有了那个人,待他大仇得报拿回属于他的一切,他不知到那时,还能不能找到活下去的意义?
幕帘之后的人见他一直沉默不语,长叹一口气,复又道:“你去吧。去领受你母亲曾受过的穿骨之痛,记住那种感觉,你就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头脑也容易变得清醒些。去吧。”
傅筹身子微震,又是穿骨之痛!从他亲眼看到母亲死亡的那一刻起,每年一次,从未缺过。他太了解那种痛穿心骨生死不由人的滋味,何须再尝试才能记住?
封闭的地宫中,不知哪里来的阴风阵阵,他大口吸气,任命地转身,朝着那地狱般的刑室而去。
阴寒之外,酷暑当空,京城的街道上行人稀少,路边的店铺生意惨淡。
北城,卫国将军府。
漫夭用过午饭,睡了一会儿,因为自己出不去,外面的人也进不来,她有事也没法办,心中不禁有些烦躁不安,拿着一本书看也是心不在焉。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她蹙眉道:“泠儿,你去看看,又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