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似乎感受到他的触碰,黛眉一蹙,双眼立刻睁开,竟带着凌厉的警戒,那是长期生活在警备状态下的人在一觉醒来之后才会有的表情。
傅筹一怔,手便僵住,他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容乐一般醒来时的眼神惺忪,毫无防备,怎会是这样的警惕和凌厉?他温雅的眉头缓缓皱起,身边的女子睁眼后见是他,连忙收敛了眼中的锋利,笑得温柔而深情,叫了声:“阿筹。”
同样是如天籁般好听的声音,几乎没有分别,但他却分明听出了不同,一个是略微低沉的清冷,一个是带着爱欲的缠绵,眼前女子有着与她一模一样的脸孔,独缺了那琉璃般明澈清透的眼神。傅筹瞳孔一缩,脑中轰然一声,他看着女子的眼睛,很快便明白了一个他绝对不愿相信的事实:这个女人,不是她!
一股冲天的怒火迅速从他心里燃烧起来,直冲脑门,生生将他温和的眼变得有几分狰狞。他一手陡然捏紧女子纤细的脖子,手爆青筋,双眼一睁,就将那女人毫不客气地扔下了他的床。
“你的胆子,可真是越发的大了!大到可以欺主!”
“砰!”女子重重地摔在地上,头撞上窗边的桌角,脑部顿时鲜血直流,顺着乌黑的发丝滴落下来。她惊痛之下,惨叫了一声,心痛难当。这样快就被认出来了!与昨夜的温柔缠绵相比,真是天差地别的对待。地上赤着身子的女子抬手摸上自己的脸,他是怎么认出来的?这张人皮面具是用活人身上扒下来的最光滑柔软的一块肌肤精制而成,既轻且薄,应该看不出破绽才是!
“少主,我……”易了容的痕香正想说点什么,却见傅筹望她的眼神那般鄙夷而惊怒,她忽然就住了口。她知道,她冒犯了他心底专属于清谧园里那个女子最神圣的那块领地。
傅筹此刻心里说不出到底是什么感觉,他以为他得到了心爱的女子,却原来与他一夜缠绵的女人不是她!而他昨夜那样艰难的下决心时所做的挣扎,与她缠绵时的幸福和甜蜜,以及今日醒来后的喜悦和彷徨,这样多的情绪,在这一残酷而可笑的事实面前显得那般的滑稽!他不贪恋女色,但以前也不是没碰过女人,只是这样的方式,不能为他所接受。
外面天气和暖,阳光灿然而盛大的铺开,笼罩在整个天地之间,而这宽敞的寝阁里却是寒气逼人,那丝丝缕缕的光线半点也照不进男人的心底。
傅筹异常冷静,冷静得让人害怕,他望着地上女子完美到无懈可击的易容术,心念一转,忽然生出一种想法。
他掀开被子,从容不迫地披了件衣裳下床,来到痕香的面前蹲下,一手捏住她的下巴,笑意明明是温和的却让人无端的感觉毛骨悚然,他说:“既然你这么喜欢冒充她,那索性……本将就成全了你。那个计划,由你来执行,如何?连本将都能被你骗过去,只要他看不见你的眼睛,听不见你说话,那他一定不会知道,你不是她。正好,你也可以尝尝,你们秦家自制的销魂散,我再顺便……给你加点料。”
痕香娇躯一抖,似是不能相信般地瞪着他,双眼就浮了泪,惨然笑道:“少主……当真是心狠!”
傅筹依旧温雅的笑着,这时,外面传来一阵轻浅的脚步声,他皱眉,记得昨晚饮酒前吩咐过,没他的允许,谁都不准进这个园子。他没有立刻站起身,只凝着门口,看什么人这么大胆,敢违背他的命令。如果那时候,他料到进来的人是谁,他一定不会这么镇定。
秋风微凉,刮过落叶纷纷而落。漫夭今日的脚步有些微浮躁,她走在清和园里,感觉周围寂静的有些不正常。傅筹叫人看守清谧园,不准里面的人随意出入,但却有吩咐,她哪里都不能去,却惟独可以来清和园。
漫夭低着头,径直走向他歇息的寝阁。寝阁的门半敞开着,她以为他起了床,没打招呼就直接走了进来,大概是这几个月都住在一起,已经习惯了随意。然而,一进屋,她刚叫了声“将军”便愣在了当场。
浅灰色地砖上,一个女子赤着身子,头朝着门口半躺半坐,她看不见女子的面容。傅筹蹲在女子的身旁,一只手托着女子的下巴,他发丝散乱,衣衫不整,袒露着胸膛,看上去竟有几分孟浪。让人一看便知发生了何事。
傅筹身躯一震,眼中顿时闪现一丝慌乱,他这才想起,这个园子也只有她进来才不需要禀报。他连忙放开痕香,站起身发现自己此刻的仪容是何等的不堪,心中懊恼非常,抓了一旁的腰带匆匆系上。
漫夭几时见过从容镇定的傅筹有过这般慌乱失措的表情,她回过神来,淡淡说了一句:“抱歉,打扰了。”碰上这样的尴尬,实在是很无奈。
傅筹见她转身走了,也顾不上整理其它,就追了出去,在院中的梧桐树下拉住她的手,很想解释,却无从开口。“容乐,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