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微微一笑,在他对面坐了,想帮他盛饭,刚抬手觉察到手指的笨重,又放了下来。看着他自己盛饭,夹菜,大口扒饭,不再如从前的优雅。她静静地坐着,静静地望着,始终没动筷子。毫无食欲,只想这样看着他,一直看着,若能就这么看到天长地久,即便不说话,也是好的。可是,明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天下之争将要开启,战事从来输赢无定数,她现在这样的身体,跟着他只会是个拖累。
抿了抿唇,口中残留的药的苦味,仿佛一点一点渗透到了她心底最深处,她微微撇过头,鼻子微酸。
风卷残云般的速度,用完膳,他放下碗筷,平缓着语气,问道:“你为何不用?”
“我吃过了。”她深吸一口气,微笑着回应。“听说你要御驾出征,明天出发?”
他点头,轻“恩”了一声。不再言语,过了一会儿,他起身回到御案前,她咬了咬唇,转头望他,“出发前的最后一天时间,能不能留给我?”
他微微诧异,这才抬头看她,才几日不见,她的脸庞似乎瘦了一圈,嘴角扬着淡淡的笑容,却掩饰不住眼底透出的忧伤和彷徨。他直觉的想要答应,却在话语出口时变了,“我还有事。这些政务必须在明日出征前处理完。”
她目光黯然轻垂,“明天我帮你处理,也不行吗?”
他闭着唇,不说话。
桌上的饭菜渐渐凉了,屋子里仅有的热气也都消弭殆尽,她缓缓起身,用力的微笑,“你忙吧,我先走了。晚上记着要休息,如果你倒下,就没有人能为母亲报仇。”说完,转身,撑着疲惫无力的身子,慢慢朝门口走去。
纤瘦的背影,如此单薄,看上去孤寂而凄冷。
“阿漫,”他不由自主唤了一声。
才几日不见,他们之间,已经隔了太远。一个尸体乃至灵魂的毁灭,造就了两个人的满心愧疚,那是永远也不能跨越的距离。
“对不起!”他喃喃出声。将她一个人扔在渝州城,对不起!不能像从前一样对她呵护宠溺,对不起!他甚至觉得,这次将她抛下,如果她选择傅筹,也许会比回到他身边更幸福。
眼泪突然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她仰起头,吞咽着喉头的苦涩,声音空茫而飘渺,“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才害了母亲。”
他一震,竟忽略了,他在愧疚的同时,她也会心存亏欠。他大步追上去,在她出门前拉住她,“不是你的错,你无须自责。”
那是谁的错?她在心里这样问自己。不是她的错,也不是他的错,可是他们却要承担最残酷的结果。
扳过她的身子,迎着光线,她额头大块肿起的青紫瘀痕竟那样明显,他惊道:“你额头的伤……怎么回事?”
她忙侧过头,淡淡道:“没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皱眉,“好好的怎会摔跤?”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这样沉稳的女子,不小心摔跤的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真的没事。”她努力微笑。
他叹口气,去握她的手,她一惊,忙将手背到身后,目光躲开他,“你快处理政务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说着不等他开口就要离开。
他目光一沉,一把抓住她,不由分说拽过她的手。她本就浑身无力难以支撑,此时被他这么一拽,她连站也站不稳,就倒了下去。他脸色一变,伸手去捞,她的双膝已经着了地,尖锐的刺痛感传来,她止不住闷哼出声。
宗政无忧忙抱起她,将她安置在床前的软椅上。不由分说先拆开她一根手指上缠绕的布帛,她想拦也拦不住。
入目之中,不是往日那莹白如玉的肌肤,而是红肿不堪,被洗去泥沙后鲜血淋漓的伤口,在凛冽寒冷的天气中冻伤恶化,一片血肉模糊,让人看着都会觉得很痛。
宗政无忧心底一颤,脸色大变,眸光阴沉难测,声音中已经夹杂了怒气,“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