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齐打断道:“我还是您的儿子!”
他一向温润的声音忽然拔高了音调,再开口时,嗓音少了几分平日里的清润,多了几分悲凉的味道,“母后,在您心里,除了仇恨,其它一切真的全不重要吗?我知道您恨父皇,可父皇已经死了!不只是父皇死了,就连这个皇室里所有皇家血脉几乎都被赶尽杀绝……您还不能解恨吗?是不是因为我也是他的血脉,所以您才要剥夺我的幸福?”
“齐儿!你放肆了!你就这么跟哀家讲话?!”太后严词呵斥,“以后别让哀家听到这种胡话。至于那个丫头,你就死了心吧。哀家断断不会同意。”
容齐抬头,挺起胸膛,微微昂着下巴,问道:“如果,朕一定要娶呢?”
太后两眼一眯,冷冷道:“那从今儿个起,你也别再吃药了。你娶了她,就准备让她一辈子守寡吧!”
谁也料不到那整日修心礼佛的太后竟如此冷绝之人。容齐身躯一震,不敢置信的望着他的母亲,浓浓的哀伤从他那双冰灰色的眸子里倾溢而出。他踉跄退后两步,清眉深锁。
太后扭过头去不看他,又道:“任何人都不得违背哀家的旨意,否则,只有死!就算你是哀家的儿子,也不能例外。”
容齐忽然笑了起来,满目的嘲弄和讥讽,他转了转身,再回头,斜眸望着太后,沉缓的声音透着说不出的悲哀:“我,真的是您的儿子吗?在您眼中,只怕……我和他们一样,也只是您手中的一颗棋子罢了。而我,比他们更可悲。不是因为我的身体需要靠您的药来维持,而是因为……您是我的母亲,我没有您那么狠心绝情,也做不到您那样六亲不认……所以,我注定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太后眼中神色微微一变,眸光垂下,皱了皱眉头,语声不自觉柔和了一分,“你当然是哀家的儿子!只要你听话,哀家会给你一个天下。”
容齐道:“天下?一个孤家寡人的天下,要来何用?我只想要容儿。”
“不行。她是秦永和襄伊的女儿,你不能娶她。当年,若不是襄伊的背叛,我们傅家,就不会被抄家灭族,我也不会遭受那等非人的屈辱!你是我的儿子,我绝不会容许你和她的女儿在一起!”不可忤逆的态度,太后的神情有些激动,声音微微带了些颤意。
容齐皱眉道:“您已经设计灭了秦氏一门,还不够吗?我听说,秦将军曾救过您的性命,可您连秦将军都没放过,您就不能看在秦将军的份上,放过容儿吗?”
“不能!哀家曾发过誓……谁?!”房顶上忽然有一丝轻微的响动,房顶上的容乐听到秦氏灭门一事心中巨震,原来她的家人是被太后所害,而她却躲在仇人的羽翼之下,等待机会去查找真相。哪里知道,真相一直就在她身边。容齐,竟是她仇人之子!心中震颤,脚下不稳,发出瓦片碎裂的声音,紧随着太后一声厉喝,已有人飞上屋顶,在她来不及反应之前,一把剑已架上她的颈项。她这才知道,练了十年的武功,自以为小有所成,却原来,在他们面前,如此不堪一击。
容乐被带进了大殿,殿门被关上。容齐上前抓着她的手,皱眉惊问道:“容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容乐用力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与他拉开距离,眼带恨意道:“如果我不来,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你们才是杀我全家的真正凶手!太后?我是该叫您傅皇后呢?还是该叫您太后?”
太后目光顿时凌厉,“既然你都知道了,那哀家就不能再留你。胡周。”
“是。”慈悉宫总管胡周大步上前,容乐惊得退后。
容齐一见太后眼中的杀意,心头一骇,忙拦道:“住手!别伤害她!母后,放过容儿。儿臣以后什么都听您的!做您的儿子也好,做您手中的棋子也罢,儿臣再无怨言。”
太后眉头动了一动,继而断然道:“不行!她已经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又不能为我所用,哀家绝不能留她。齐儿,你让开。”
容齐不动,护在容乐身前,他深知太后做了决定无人可以更改,便对身后的容乐道:“容儿,你快走。”
容乐微微一怔,“齐哥哥……”
“快走!走了以后……就别再回来了。”他坚定中隐含着悲痛的声音令她心里一阵阵发紧,但她没有犹豫,真的转身就走。她以为他是太后的儿子,太后不会把他怎么样,可是,她错了。就在她迅速掠到门口的时候,太后动了。
那动作如鬼魅一般。
容齐警戒地防备着对面的胡总管,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母亲竟是比武功深不可测的胡总管更厉害。
太后从侧面无声无息到了他身边,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他的脖子就这样紧紧被她掐住,无法反抗。他斜目望着他的母亲,那双清隽的冰灰色的眼眸之中,死灰一般的绝望和伤痛,仿佛那只手掐住的不是他的脖子,而是捏碎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