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云国的冷宫,春日无繁花,夏日无温暖,秋日枯叶黄,冬日冰雪寒。
她一个人住在这里,面对一群疯子,穿着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脏衣裳,将自己弄得也像个疯子。
白天躲在破落的屋子一角,晚上抱着自己小小的身子,睡着冷硬的地板,看着风中飘摆着诡异的白绫……
再也没人问她饿不饿?冷不冷?那些关心她的、给过她温暖的人,都已经永远的离她而去了!
她守着一架旧琴,对着乐谱不断的拨动琴弦,凉白的月光透过残破的窗子,照在她身上,她偶尔回头看一眼地上的影子,期盼它能听懂她藏在内心里无法说出口的悲痛。
手指上幼嫩的肌肤被磨破,鲜红的血将琴身染了一片诡异的妖冶。她看着它,手上仍不肯停。
她拿着黑衣人给她的剑谱,在深夜里踩着满园的枯叶反复的练习同一个动作,从高大的梧桐树上狠狠摔下来的时候,她忽然不想起来,就那么仰躺在地,望着黑漆漆的天空如同深渊下的黑洞,吞噬着世间的光明,感受枯黄的叶子落到我身上、脸上,将她小小的身子覆盖住。
她忍不住想,如果就一直这样躺下去,算不算得是一个解脱?
她终于还是起来了!在这个冰冷的冷宫里,她一个人,度过了漫长而孤独的十个春秋。
十五岁那年春天的一个夜晚,她忍不住想出去看看冷宫外的世界。于是第一次翻出了冷宫那高高的院墙,找了一套宫女的衣裳,去了一个传言闹鬼的僻静园子。
那原本该是一处精致的所在,因为闹鬼的传闻而荒废,不过,对于待在冷宫那种破败之处已长达八年的她来说,这里如同仙境。
园子里清湖碧水,林木成荫,石阶层层往上是八角长亭,周围树木围绕,看不太清全亭之景。
她见四周无人,异常安静,便在亭子对岸的草地上坐了,抱着双膝,背靠着树,目光望着倒映在湖水中的弯月。她想月亮也是寂寞的吧?就像她一样,每日每夜只有孤影相伴。
她爱上了这个地方,每晚夜深人静便会过来,等到即将天明时又离去,就像游荡在暗夜里的孤魂,见不得阳光。
突然有一天,她心血来潮,飞渡湖面,练习轻功。接近对岸的时候,忽闻不远处一阵轻微的咳嗽声响起,心中大惊,这里何时来了人?她竟不知!
凝聚的内力一散,她跌入了湖中。
虽然从前懂水性,但十几年不曾游泳,已然生疏,加上这季节的水很凉,她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冒出了水面。摸了把脸,一抬眼便看到了不远处那亭中披着满身月华的少年。
他望着落汤鸡一般的她,低低笑了起来,他的笑容温和,带了一股子儒雅之气,她却忘记了担忧,心中生了薄怒。
挑眉望着他,她在水里待着一动不动。
他出了亭子,步下石阶,朝她走过来。每一步,每一个动作,不慌不忙,优雅至极,显然是有着良好的修养和素质。他站到离她不远的岸边,她才看清楚他的脸,眉如远山,目若星子,面庞清俊温和,气质儒雅高贵,身材颀长,稍微有点瘦。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这样的男子,不,应该说是很久没见过一个像样的人,更何况是如他这般俊美儒雅让人不设防的男子,她不禁愣了一愣。
“你还不上来?水不凉吗?小心冻坏了身子。”他微微笑着,朝她伸出手。他手指修长,手上肌肤苍白。
他略带关怀的清雅声音,令她那堵上心头的郁郁之气陡然散尽。她望着他伸来的手,怔怔发呆。八年了,第一次有人将她当成是一个人来看,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身子,尽管那也许只是随口的一句,或者只是他习惯性的对于别人的关怀,无关于对象是谁。可她仍然止不住的心酸。
她知道这个少年的身份不简单,也知道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相差了十万八千里,所以,她微微转过头,避开他的手,自己爬上了岸,然后,在他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就那么离开了,没有开口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