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差事耽误不得, 陈氏和大姐儿几个虽然心疼不舍，也只得赶紧替玉格张罗起出行的东西。</p>

而崔先生则同玉格一起进了书房。</p>

玉格把皇上的旨意，连带着十四阿哥的信递给崔先生看, 又将收在书里的还未开封的那一封信放到桌上，推向崔先生的方向。</p>

崔先生看完信, 略想了一会儿, 又将未开封的信推向了玉格的方向。</p>

“七爷还是先收起来吧，这信咱们送不送暂且不论, 若是私自打开了，那就真站定了方向, 再回不了头了，八阿哥毕竟是‘贤王’。”</p>

玉格轻叹一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p>

“这事儿, ”崔先生说着也叹了一声, 点了点桌上的信和折子, 又抖了抖手上的信纸，叹息道：“真是各有谋算。”</p>

“九阿哥让七爷送信, 是想逼着七爷，至少让别人都瞧见, 七爷是亲近八阿哥的，毕竟七爷不能逢人便说, 自个儿和八阿哥一系没什么交情, 若是果真如此，八阿哥如今正遭了皇上厌弃, 七爷便撇清干系, 那七爷的名声就难听了。”</p>

玉格点点头, 她也知道九阿哥的心思，只是是送信这样的小事，实在不好推拒。</p>

崔先生说完，又把折子捡了起来，“如今皇上命七爷看守八阿哥。”</p>

崔先生说完又叹了一声，脸上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p>

玉格同样叹了一声。</p>

皇上命她看守八阿哥，她看守八阿哥，这样的关系，她的立场至少是中立的，皇上明折下的命令，说明她在康熙的心里、面前，没有任何偏向八阿哥的言语、行动，自此，谁也不会多想她和八阿哥等人有什么深厚的私交了。</p>

照理说，康熙这折子算是解了她的麻烦，只是……</p>

“父子算计至此，真是叫人难过。”崔先生叹道。</p>

是啊，玉格把折子收起放好。</p>

这折子也是谋算，帝王的谋算。</p>

九阿哥的信想要把她和八阿哥一党明面儿上绑在一起，而康熙就干脆让他们之间的关系“众所周知”的决裂。</p>

崔先生叹完，见玉格低着头似乎情绪有些低落，又打起精神劝了一句。</p>

“往好处想，从这桩事里头看，皇上心里大约是顾念着七爷几分的。”</p>

玉格只收拾好东西，并没有表态。</p>

父子亲情尚且如此，又怎能指望君臣之间的那点儿情谊。</p>

玉格的行装收拾得很快，毕竟昨儿才刚归家，许多箱箧都还没来得及打开归置。</p>

玉格刚从吏部点了人回来，几马车的行礼就已经装得整整齐齐了。</p>

只是东西好收拾，人的心情却一时半会难以平复。</p>

陈氏拉着玉格的手，心疼得满脸愁容，“你昨儿才回家，就歇了一晚，喜服都还没得及试上一试，就又要出差，这样冷的天气，都进了腊月了，就是街上的力夫帮闲，都在家里暖暖和和的准备过年呢，独你一个，这么大的大人了，还要在外头跑了。”</p>

陈氏说着眼眶酸涩，眼泪就落了下来，有股悔教儿子觅封侯的情绪在心头打转。</p>

“额娘一年里都难得见你几回，你瞧你这身子单薄的，唉，玉格，额娘不求你做多大的官儿，你好好的比什么都要紧。”</p>

“是是是，我知道。”玉格连忙伸手回托住陈氏的手臂，边送着她往暖炕上走，边哄道。</p>

好容易安抚好陈氏，又告别了阿玛出来，大姐儿几个的情绪也不大高，</p>

三姐儿小声嘟囔道：“我知道你一向能干，可皇上、那么多人呢，怎么就可着你一个使唤。”</p>

“三妹！”大姐儿连忙低声喝住三姐儿这大逆不道的话。</p>

三姐儿绞了绞帕子，把埋怨压下，没再说什么不好的话，只是脸上的表情还是不大好。</p>

姐弟几人一面往外走，一阵风吹来，雪立时好似更大了几分，钻进人的脖颈里，化成浸骨的寒意。</p>

尤其是一双脚，明明刚才从暖阁里出来，就走了这么一会儿，就冻得僵直了。</p>

可这样的严寒，玉格儿还要在路上奔波。</p>

犹记得小时候，家中贫苦，连吃的穿的都常有为难，可到年底的时候，也是一家人聚在一处，守着炭盆，吃着饺子，烘得暖洋洋的。</p>

时光转啊转，转眼间，那个和她们凑在一处，要她们护着的小小人儿，已经高过她们半个头，她的身形虽单薄，却极其挺拔，已经能够立在她们面前，为她们挡着风雪了。</p>

大姐儿看着玉格落了两肩的雪，低下头抿了抿唇，眼眶慢慢红了。</p>

等到了二门处，真正要别离的时候，大姐儿终是没忍住泪，用帕子按着眼下，低声道：“从前只知道当官风光，早知你如今忙得累得连年都过不清静，当初就不该、”</p>

“大姐，”玉格笑着温声止住她后头的话。</p>

做官累不累？</p>

当然累，尤其是错综复杂的人际关系，最叫人累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