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帝星飘摇荧惑高!(2 / 2)

“嗯?”朱见滢冷哼道,眼中露着厉色。

第一熵心一凛,有感寒意袭来,愣了愣,还是坦言道:“家妹体弱,独自一人,难以存世。”

至此,朱见滢明白了,他是不想掺和进来,挡人路,连累家人,遂摆摆手,旋即转过身去,望着湖面,道:“如此甚好,回家吧,天黑了。”

简单的一问一答,却让第一熵不觉间手心沁出了汗,隐隐有如释重负感,随即躬身谢过,出了亭子,徐徐离去。

来时天色尚且能分辨,归时却已黑,过了栈桥,踏上了湖畔,第一熵顾目回盼湖心亭,隐约可见亭中的朱见滢负手临湖观望,少年英姿,身形笔挺,端得不凡,根本不似外界所传一般。

第一熵身影消失在湖畔,朱见滢问道:“什么来路?”

“禀世子,查过了,他是正统八年举人,山西平阳府人,入仕为官,初任县丞,正统十三年调任洪洞县令,其母今年新丧,其妹第一悦天生体弱多病,其为官清廉,靠俸禄度日,故家中捉襟见肘,不知为何,七月忽辞官来京,携妹投靠亲戚。”成敬历历道来。

“靠俸禄度日,稀少巴巴。”朱见滢感叹道,又问:“他们兄妹俩来京,投靠谁?”

“刘娴!”

“钦天监刘娴?”朱见滢诧异了。

“是,刘娴六月下旬,满门抄斩,他估计没收到消息。”成敬道。

“这倒是白投靠了。”朱见滢愕惜道。

去岁入冬,顺天府以及邻近数省,就没有下过一场雪,眼看着明年怕是要遇蝗灾,老百姓担惊受怕的,民间流言四起,都说是太监王振祸乱朝纲导致的,然春上总算是落了一场薄雪,止住了流言,不巧又发生了春旱,山西河南一带受灾严重,六月份,河北、河南两地果真蝗灾,恰逢南京风雨雷电,谨身殿灾,毁了数间不止,太监祸乱朝纲一言,广为流传,民怨沸腾。

王振便问钦天监刘娴,为何所致?

刘娴上报说是宦官祸政,国家连年开战,上下贪墨,以至国库空虚,民不聊生,是上天示警,遂被王振诛杀全家。

可怜了刘娴浑身傲骨,被人推出,成了刀下亡魂。

“奴才见他为官清廉,投靠无门,在京无依靠,他妹妹连日奔波,旧疾又犯了,急需用药,故老奴自作主张,送了些药,替他在顺天府尹寻了一个活计,以他举人出身,倒是委屈了。”

“你这老货,会有这等好心?”朱见滢骂上一句,却是无怒色,又噱哼一声,道:“无非是我当日见着他妹妹,说了一句病如西子胜三分,便被你这老货记了去。”

“世子说的是!”成敬恭敬道。

“自作聪明。”朱见滢淡声道:“你跟了我多久了?”

“三年六个月。”

“一晃快四年了,时间过得真快。”朱见滢恍惚了,不禁手抵着额头,沉默良久,忽道:“明天你随王爷去宫里吧,换王勤来。”

成敬瞬间冷汗直流,溘然跪下,伏在地上,一边自己掌嘴,一边哀嚎道:“老奴该死,万不该自作主张,请世子爷怜悯老奴一片真心。”

“起身!”朱见滢令道,瞥了一眼,深思一口气,幽幽的叹说:“明日朝堂之上怕是要见血,司礼监要少人,你先去占个空,张乐跑腿打杂还行,进司礼监资历不够,日后我想法子,替你谋个秉笔太监的差事,须得替王爷注意着点,莫糟了奸人的道。”

成敬仰头,泪眼浑浊道:“老奴年事已高,余生侍奉世子爷便已然足矣!”

“你不去,谁去呢?”朱见滢又道:“你因汉王案,牵扯其中,故子嗣终生不得入仕途,然你早年成婚,耕诗传家,孕有一子成凯,在家务农,明日便谴人回陕西老家吧,让成凯入府,随我左右。”

成敬眼中露着光,不会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已然泣不成声,忙叩首哽咽道:“老奴谢世子爷开恩。”

“行了,起来吧,去看看王爷回来没?”朱见滢思索着诡异的局势,忽招回了成敬,喃喃道:“等等。”

“啊?”成敬不解,第一熵刚可是特意来报。

“敌军围困万千重,我自巍然不动;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你把这话传给王爷。”朱见滢漆黑的眸子看向了星空,月色不显,群星荟萃,自言自语道:“忽有狂徒夜磨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刹那间,成敬被吓得浑身颤栗,汗毛竖起,就好似回到了二十多年前,宣宗元年,汉王造反。